【灵璧小说】我可以抱你吗（四）
（四）
因为周一要上班，预定好的手机闹铃准时在六点半响起。曲贺被闹铃吵醒后，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才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一床被子，熟悉的色调，一定是那间公主闺房的被子。不用多想，他知道是自己睡着了之后，宋蕊蕊担心他受凉，给他盖上的。他抓起被角，把整个头深深的埋进去，尽情的深呼吸。那种馨香的味儿还在，弥留不散。
从沙发上下来之后，他第一眼所触及的就是茶几上有一张字条，是宋蕊蕊的留言：贺哥，我出车了，早点在灶台上，冷的话放在微波炉热一下。
果然，厨房的灶台上有一屉小笼包还有一杯永和豆浆。用手试探了一下温度，还温温的，估计是半个小时以内从外面买进来的。曲贺去洗手间狠狠的洗了一把脸，暗暗自责，怪自己刚刚睡得太死！人家一个女士那么早起来辛苦去跑出租车营生，还要给自己准备好早餐，自己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昏死，真是昏死了！
不管怎样自责，这么好的早餐摆在眼前，可不能暴殄天物了。一个字：吃！忽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胃口大开，那一屉小笼包子和那杯豆浆，不一会儿全部进入他的肚囊。
曲贺工作的地方在浍沟镇的农技站，浍沟镇在灵璧县城的正北二十公里处，曾经也是颇有名气的乡镇，后来因为灵璧北路的穿省公路两侧分开，绕道而过，最近一些年当地的经济一直萎靡不振。曲贺是农技站的挂职负责人，除了三夏和秋收秋种，那个工作基本是闲差。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在小镇上溜达，偶尔也会去镇派出所，看看那里的好朋友肖瑞强所长。因为都喜欢下棋，所以两个人经常会在一起逗闷子， 摆上一盘楚河汉界各自布兵摆阵厮杀的天昏地暗，最后不管结果如何，随着肖所长爽朗开怀的笑声，总会握手言和。再之后，就到了曲贺蹭饭的时间，派出所食堂的伙食还算不错，每餐之中都能见到荤食，晚间还会有肖所长个人掏腰包买了灵璧馗酒。
曲贺的酒量很一般，通常都是肖所长三碗下肚，他半碗还没有喝完。灵璧有句土话叫“知性好同居”，意思是大家在一起知道对方性格了，就容易相处。肖所长很欣赏眼前这位曲贺，他总觉得这位从城里来的农技站领导，深藏不露平易近人，谦恭有礼很容易相处，是一位难得的知心朋友。
今天，曲贺一如往日溜达到了派出所，发现肖所长正在训斥下属，就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待那位被训斥面红耳赤的辅警走出来，他才悠然的走了进去，轻轻的叩了叩身旁的门板：“看肖所长很忙，方便接访我们群众吗？”
肖瑞强见是曲贺，忙迎了过来：“哈哈，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曲站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赎罪。”
“哈哈，哥哥您跟我客气了。”曲贺进来就盯着肖瑞强的那杯绿茶，“哥哥这是洞庭山的碧螺春吧？今年的新叶子，不错不错。”
“兄弟来的正巧，这正是我内侄前些日子从苏州带过来的碧螺春，你来尝尝咋样？”肖瑞强说着便把杯子递给了他。
曲贺欣喜的接过茶杯，打开之后正准备品尝一口，忽然停住了，又把杯子还给了肖瑞强。那动作很僵硬。
“没事的，哥哥知道你有洁癖。呵呵，你喝就是，这是哥哥刚沏的新茶，没喝一口呢。”
“我哪有洁癖。”曲贺刚刚那种愉快的表情突然之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伤且绝望的表情。
“兄弟，你这是咋了？咋了？是不是上面下来调令，让你调走了？”肖瑞强猜测。
“那倒没有，我倒是希望上峰可以帮我调动一下工作，这都八年了，看来没指望了。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工作的事。”
“我们也算不错的朋友，嗯！应该是不错的好兄弟，你有什么事难道不可以告诉我？”
“肖所长，我现在想喝酒。”说出这话，曲贺连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说的。
“啊？”肖瑞强很是惊诧，“现在还不到11点的午饭时间，再说，我们有规定，工作日中午是不允许饮酒的。”
“哦……”曲贺失望的眼神看了肖瑞强一眼，“那就算了。”
“曲贺，你一定有心事，告诉我可以吗？“肖瑞强盯着他问。
“没有什么，我只是嘴巴馋了，酒瘾犯了而已。”曲贺佯装镇定。
“别瞒我了，好不好？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人民警察，曾经是灵璧刑警队的一名神探，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一定有事。老实给我交代吧。”
曲贺连连摆手说：“真的没有什么，你别用看嫌疑犯的表情看着我，好吗？我害怕！”
“好吧，既然你不乐意说，我就不勉强你。你不是想喝酒吗？我带你去食堂。”
派出所的食堂布置的很简单，六十平米的房子，厨房占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地方有六张长条桌。好在派出所在职民警人数也不是太多，基本上可以满足当班民警的就餐环境。
肖瑞强拉着曲贺进了食堂就跟老李师傅要了一个荤素拼和一瓶二锅头，选靠北墙的一个位置落座。
曲贺抓过酒瓶，打开盖子一口气狠狠的喝了一气，然后拧上盖子：“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喝白酒，以后小弟就不能陪你喝酒了。”
“咋了？兄弟？你今天怎么了？”肖瑞强被他整的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我告诉你，我得了绝症，你信吗？我告诉你，我快要死了，你信吗？”喝了酒之后的曲贺，声音不由得亢奋起来，大了许多。
“别开玩笑了！你身体这么硬朗，怎么可能得病？更别说什么绝症了！”肖瑞强认为他是在骗自己。
曲贺从兜里取出那张邹邹巴巴的诊断书，递给了他，声音几近绝望：“你兄弟在世的日子不长了，以后恐怕不能陪你下棋了。”
肖瑞强接过那张诊断书，仔细的看着，心情顷刻间沉重起来：“兄弟，想开一点，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想开一点。”
“不想开有咋办？跪着哀求向上帝再要五百年？哈哈！”曲贺那张脸已经布满了痛不欲生的表情。
肖瑞强仔细的看着，忽然他说：“兄弟，你这张诊断书说的是疑似鼻咽癌，并不是确诊，我建议你还是去徐州或者蚌埠三甲医院确诊一下。反正，我对咱们县医院某些医生的医术和医德不是太相信。”
“去三甲医院复查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我早在心里觉察到自己有可能患了鼻咽癌，我在网上搜了相关资料，我的病症和鼻咽癌很相似，就算没有县医院医生给我的诊断，我也认为自己得了鼻咽癌……”曲贺声音越来越弱，仿佛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这样吧，明天我要去徐州办案，你请假随我的车子一起去徐州。咱暂且不管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言那样严重，我们去徐州四院找专家诊断一下，确诊之后再说。好吗？”
“我是不抱多大希望了，我想我这辈子也就这么玩完了。这么一个失败的人生草草结束，也是对的！争取来生奋发图强做个优秀的人，找个好的女人成家生孩子……”
“你这家伙不能就这样气馁了！”肖瑞强似乎有些生气了，指着他，“别说目前你的病只是疑似，即便是确诊了，咱也要医治啊！目前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还算得上很先进，癌症病人康复的案例很多很多，你难道不知道？别对前景这么悲观，别对生活抱有绝望！我不管你有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你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一个好兄弟！听话！明天跟我去徐州！”
看着肖瑞强那么坚定的表情，曲贺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