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读红楼 娄炳成
民间有“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一说，“红楼”“三国”分别指的是《红楼梦》和《三国演义》两部古典名著。“少不读红楼”，意思是说，青少年读了《红楼梦》就会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会影响青少年身心的健康成长；“老不读三国”，意思是说，老年人读了《三国演义》会觉得自己蹉跎了岁月，一事无成，从而心情抑郁，会破坏老年人应有的好心态。
实际上，无论是青少年，还是老年人，都有逆反心理，越是说得神秘，就越是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劝解是不起作用的；即便是最初说“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的那个人，也是读过这两部古典名著之后的经验之谈。用阿Q的话说：“和尚摸得，偏我摸不得！”劝戒人的人能读，别人自然就也能读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读过《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而读《红楼梦》却是参加工作以后，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青年。学生时代之所以没有读，是没有见到，当时书店里也没有售卖，倘若能够见到，还是要读的。那时间，正值青春躁动期的我，读了《红楼梦》，也没有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觉得都是些婆婆妈妈的生活琐碎描写，不像读《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那样过瘾。
倒是我在一九五七年出刊的一期《人民文学》里，读到了著名红学家蒋和森的一篇《论林黛玉》的文章，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我曾经工工整整地抄在笔记本里，时常拿出来阅读，爱不释手。在蒋和森的笔下，林黛玉简直就是美的化身，一颦一笑，哭哭啼啼，言谈举止，都美到了极致，给我以“娶妻当得林妹妹”之感。由于太过喜欢林黛玉，渐渐自己也变得心高气傲起来，觉得身边的女孩子都是“大俗人”，没有一个像林黛玉那样，具有“文艺范”。
现在上了年龄，再来审视“少不读红楼”这句话，就觉得它是说给封建时代的青少年听的。林黛玉与贾宝玉的自由恋爱、贾宝玉的厌学反对科举，都是那个时代主流社会不能容忍的；即便是贾府那些纨绔公子、金粉小姐的骄横淫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也不足以寻常人家的子弟去效仿。故而，《红楼梦》曾经一度被当作禁书，不准刊刻出版，只能读到手抄本。
而在当今时代，青少年通过网络传媒，接受的各种各样的社会生活信息，远远大于一部《红楼梦》的影响。所以，“少不读红楼”已不合时宜，没有必要再去担心心智还未成熟的青少年，受到《红楼梦》主人公的思想做派影响，走向“叛逆”，成为“混世魔王”，或者出现“早恋”现象。文学作品对于人的教化作用毕竟是有限的，需要长期和风细雨、潜移默化、滴水穿石，一部文学作品教坏一代人，那是把文学作品妖魔化了，不符合实际。
但是，“少不读红楼”这句话，仍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众所周知，《红楼梦》是一部文学巨著，被誉为中国古代文学的巅峰之作。那么，为什么很多人会认为，青少年不适合读《红楼梦》呢？其实，个中原因有很多，试做分析如下：
其一，《红楼梦》中有不少关于情色的描写，不适合小孩子阅读。比较直白的描写如贾宝玉和袭人偷试云雨，宝玉撞见秦钟、茗烟和其她女子“云雨之事”的描写。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关于同性恋的直白描写，都很不适合小孩子阅读。客观地说，青少年也需要接受规范的性教育，但没有证据表明，《红楼梦》中的这些情色描写可作为青少年性教育的一种方式。
其二，《红楼梦》中的爱情描写很多，但对青少年不适合。首先，青少年是学习知识的阶段，而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其次，《红楼梦》中的爱情其实并不健康不完美。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不仅大多以误解和哭哭啼啼进行，而且结局非常悲惨。贾宝玉和晴雯，尤三姐和柳湘莲，都还算比较纯洁的爱情，但结局同样悲惨，绝对不是现代社会爱情生活可以参照的。
其三，青少年在《红楼梦》中找不到可以学习和模仿的榜样。欺男霸女、游手好闲的薛蟠不值得学习，拈花惹草、不务正业的贾琏不值得学习。贾宝玉和林黛玉虽然向来以具有“真性情”而被人称道，但两个人其实也不是青少年学习的榜样。贾宝玉不喜读书，其实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游手好闲之辈。他父亲贾政容不了他，其实换成別的家庭，也同样容不了他。林黛玉敏感得近乎神经质，身体娇弱不堪，夭亡早逝，更不值得青少年模仿。
其四，《红楼梦》中“看破红尘”的思想不适合青少年。《红楼梦》以僧道开篇，以僧道结尾，以甄士隐解读《好了歌》以及甄士隐和贾宝玉的出家，向读者传递了看破红尘、出世离俗的价值观念。这种价值观适合饱经世事的中老年人用来修身养性，自我约束，但却不适合未更世事的青少年。
也许有人认为《红楼梦》中的诗词艺术性很高，值得青少年学习借鉴，但是中国的唐诗宋词元曲，水平更高，艺术性更强，学习起来更方便。也许有人认为，《红楼梦》宏篇巨制的章回结构、人物塑造、情景描写等值得青少年学习借鉴，但是需要明白是，《红楼梦》这样的宏篇巨制，不消说小孩子模仿不了，即便是文化程度很高的成年人，又有几个能驾驭得了？
所以，综上所述，《红楼梦》虽然很伟大，但真的不一定适合青少年阅读。好在，对于青少年来说，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出了校门，走上社会，再来阅读这部名著，也不为迟。随着阅历的丰富、心智的成熟、免疫能力的增强，兴许阅读之后，会有更深刻的收获，成为新派一族红学专家，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