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殒遗芳恨,绝处逢生报善缘:清代“富商轮奸杀人案”原委

清代,徽州有个富人某甲,在江西行商。他性情贪淫残忍,极力结交官府,百姓大都畏惧不已。某甲在南昌时,曾与几个客商游逛松门,见一浣衣女子,婉妙绝伦,于是命仆人将她挟持到密林深处,欲行奸污,女子滚地哭骂,抵死不从。某甲见状,兴致索然,打算放她离开,有个助纣为虐的刘姓客商,教唆他绑住女子的手脚,剥光衣物仰面摁在石上,主客仆人轮流扑上。从中午到傍晚,前后共有十六人大发淫威,女子不堪凌辱,竟死于林下。这群暴徒弃之而去,女子的家人找到尸体,告到官府。衙门虽然严捕凶手,但始终没有抓获,时间一久,案子渐渐搁置。

某甲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太学生,女儿年方二九,尚未许配人家。徽州民风勤俭,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内眷,也要操持家务。时逢采茶时节,甲女和女伴们相约进山,突然天降暴雨,大家各寻避雨之处。甲女独自立于岩下,徘徊之间,忽闻有人叫她乳名,惊慌四顾,声音居然发自石内。甲女大惊,呆立如鸡,石头沉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乃山神也。你父亲在外地恣肆横行,淫死别人的女儿,死者告到阴司,天谴极重,将报应在你身上。观音大士因你母亲每日诵经念咒,绣佛吃斋,所以大发慈悲,命我解救你的灾难。你父亲作恶多端,不思悔改,惨祸将至,你宜速回,不要滞留在此,这里并非善地呀!”

甲女惊惧泣拜,踉跄冒雨而走,山道湿滑,跌倒爬起好几次,始见女伴们聚集在山亭下。她们惊讶道:“你刚才在哪呢?真让人担心呀。”甲女谎称迷路。正谈论时,有四五个恶少相继过来,纷纷指着甲女调笑道:“你不在山岩下好好待着,怎么狂奔到这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然后大饱眼福而去。甲女始悟岩下不是善地的话,若无神明转告,自己差点遭到强暴凌辱。想到这里,她默念佛号不止。回家后,甲女向母亲叙说事情经过,母亲且叹且哭:“按你父亲平日的德行,他有什么事不敢干,神佛岂会欺骗人?”从此,她越发严于戒律,女儿也诚心奉佛。

某甲的儿子虽然年轻,却颇有乃父之风,乡人笑称他一脉相承。甲子屡屡违背母亲的教诲,其母十分替他忧虑。一日,有亲戚从京师回来,甲子前往迎候,谈到京城人物众多,究竟什么样的人最快乐?亲戚笑道:“快乐的人不少,关键都高不可攀,你我今生断不能及。惟有一种人,最值得羡慕,就是太监。”甲子大惑不解:“无根之人,有什么可快乐的?”亲戚解释道:“你只知他们情欲已绝,必定缺乏乐趣,实不知他们快乐的地方非常多,我姑且为你指点一二。按理王公大臣是最高贵的人,然而他们视天子居住之地,尚且无异于仰望天上宫阙;太监因为阉割的缘故,得以出入禁宫,这是一乐。”

“不耕不织,而一辈子吃穿享用不尽,这是二乐。父母不敢将他视作儿子,兄弟姐妹尊敬奉承他,这是三乐。个个富比封君,别人见不到的宝物,他能见到;别人吃不到的美食,他能吃到,这是四乐。没有妻子儿女的拖累,有福独享,不必为后人操心,这是五乐。有这五乐,还有什么快乐比得上呢?”甲子仔细倾听,不禁心动神摇:“我们也能做太监吗?”亲戚答道:“谁不想当,只是多了个玩意而已。”一笑而散。甲子回家,一路苦思冥想,决意阉割。因恐被母亲阻止,他将剔刀藏入袖内,躲到茅厕自割身体,当场痛叫晕绝。家人闻声来救时,甲子早已一命呜呼了。

不久,某甲从江西回家探亲,妻子将女儿逃脱厄运和儿子自宫身死的经过,详细告知他,本意是想劝谏丈夫。某甲呵呵怒笑:“妇人女子,因恐惧而崇信鬼神,古人有的横遭腐刑,有的包养几十个美男子,难道都应该报应到他祖辈、父辈的身上?总而言之,地狱之说,荒唐至极。倘若有地狱,我将向冥王乞求,一定要遍历所谓的刀山火海,以增长见闻,又何惧之有!”妻子嘲讽道:“真有十八层地狱,你只管屈尊一游,我所担心的是你流连忘返,不能再见天日,替妻子家人担忧罢了。”某甲怒而大闹,分宅另居,不再与妻子见面说话。

仅仅一个月后,某甲就病魔缠身,每日见之前因轮奸而死的女子直立榻前,有时她与几个青衣人杂乱地坐于室内,好像等候着什么。数晚之后,女子又领两个青衣人械押一囚首垢面之人前来,这人向某甲哭告道:“松门之案已东窗事发了。”某甲凝神细视,原来是先前助纣为虐的刘姓客商。他凄惨不堪,招妻女来到床前,悲泣转告自己的所见所闻,并详细叙说在南昌松门干的坏事,乞求忏悔。还没说完,某甲忽然气喘如牛,大叫道:“我去了!我去了!”很快气绝而亡。妻女因他罪孽深重而悲伤不已,一起向佛诵经,以求超度。

甲女终身未嫁,奉养母亲安度晚年。后来有人自江西回来,说刘姓客商在某月某日自残而死。计算一下,正巧是在某甲死去的前一日。徽州祁门知县吴金泉曾讲述此案,用以勉励他人。我(作者)和诸位表弟都烂熟于胸。

兰岩留言:作恶多端而不思悔改,最终遭到天理报应,冥冥之中怎么可能有遗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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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译自《夜谭随录》中【新安富人】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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