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少妇与人残杀亲夫,买通仵作结假案,按察使设计套真相
清朝年间,江苏某县有一个年轻商贩姓陆名百川,长年经商在外,一年之间难得回家一两次。这年年关将近,陆百川带着辛辛苦苦做生意赚回的本利和购置的年货,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里,和妻子郦氏团聚。
没想到就在除夕这天凌晨,从陆百川家里突然传出他妻子郦氏的恸哭声。邻里闻声都来问她:“因何事如此恸哭?”郦氏一面啼哭,一面指着房内直挺挺死去的丈夫边哭边说:“我家官人不知因何原因夜间突然死去了。”邻里听后无不惊骇。有人问道:“你丈夫昨天还好端端的,突然死去,究竟是何病身亡?”郦氏说:“我也不知道,平时虽然常听他说心口痛,但昨晚上喝酒时还很好,夜里两人还恩恩爱爱的……不知何故,我一觉醒来却发现他身上冰冷,已经死去,跟看只丢下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后可叫我如何度日啊!”说完,她又哀哀恸哭不止。
众邻居嗟叹不已,都摇头叹息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也有人觉得蹊跷。在心怀疑虑的人当中,就有住在死者隔壁的堂兄弟陆大海,他暗暗猜想:堂弟陆百川为人忠厚,平日从来听他说起有过心口痛,他长期做生意在外,前天他刚回到家里,就听他与妻子郦氏拌嘴,两人吵了一通。常言道:人心隔肚皮,莫非生性轻浮的堂弟媳郦氏……这时,他又想起了半年前的一件事:
一天早上,他因伤风未好还未起床。郦氏却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突然走进他的卧室,见家中没别人,口里说是来请安问病的,两只眼睛却盯住自己笑个不住。随后又说出几句不三不四的话来挑逗自己。亏得自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便当下用话吓唬她:“你嫂子就在后院菜地里……”她听后才只好怏快地走了。后来她又屡次来纠缠自己,都被顶了回去。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什么事情不能做出来?
于是,陆大海写了状子,投到县衙门,要求验尸。
县令接到状子,即领几名衙役和一个叫李明的仵作,由地保指引着前来查勘。李明仔细验看尸身后,没有发现任何外伤,也没有谋害致死的迹象。只是死者面部有痛苦之色,便认定是肚腹绞痛而死无疑,似与死者妻子郦氏所说:“死者生前常有心口痛”正好吻合,便以暴病而亡作结论,了结了此事。
然而几天后,陆大海又再递诉状,声言:堂弟媳郦氏在料理丈夫丧事之时,始终不让死者的亲族近身,仓仓促促入殓安葬。而据传死者又面有痛苦之色,实在令人觉得大有疑虑。县令因自己已亲临现场勘察检验过,又见状子上没有具体情节,便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状子。
就在陆大海告状无门之时,正好遇江苏按察使应敏知过境。应大人断案神明,人称“应青天”。他便拦轿告状。臬台大人一听事关人命,便叫人接了状纸,立刻驾抵县衙。先向县令了解此案详情,接着又亲自查阅有关案卷。觉得有必要进一步弄清真相。便传原告陆大海,亲自审理。陆大海当堂按状子上所写的内容又重述了一遍。最后再次要求清官大老爷查个水落石出。
应臬台随即传被告郦氏上堂。问她:“你丈夫办丧事时,是谁在场帮忙料理的?”
郦氏回答说:“因为丈夫死后面目狰狞,无人敢近身收殓。民女无奈,只好再三央请胆大的乡邻赵阿狗一手料理。”只见那郦氏一面哭哭啼啼,一面高呼:“老爷明鉴,民女也有冤枉!”接着又数落道:“过去丈夫在世时,陆大海夫妇曾以我和丈夫结婚多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为由,表示要将他家的小儿子过继过来,明说传我家香火,实际想继承我家财产。只因我们夫妻都未同意,他们便积怨在心,有意陷害我。如今正好天赐良机,见我丈夫不幸暴病身亡,便欺负我一个孤寡无援的妇道人家,不惜趁机落井下石,以逞诬陷之目的。逼得民女无端抛头露面含羞上公堂。”说毕眼泪簌簌而下。
应臬台听毕郦氏所述,即再传原告陆大海和他妻子当堂询问:“有否儿子过继之说?”陆大海夫妇都供认不讳,承认确有此事。桌台这时便突然沉下脸来,大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乘人之危,诬陷无辜良女,蒙骗本官,实在天理难容。还不给我拿下!”说话之间,如狼似虎的衙役便一拥而上,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将陆大海夫妇当堂拿下。随即押进牢房。臬台大人一面又宣布被告郦氏当堂予以释放回家。县令见他如此发落,料定自己判得不错,也暗自放下了心。但臬台手下一批人心里却深感纳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这里且不说郦氏欢天喜地回到家里。却说晚上应臬台回到住所后,白天公堂上的情景老是在他头脑里转悠,他在灯下独自思忖了一会,便唤来一个精干的手下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这手下人便马上带了数人,乔装打扮分头侦察。不一刻,他们便押来了一个伙计模样的汉子。据称:此人趁黑匆匆进入郦氏家后,不多会又匆匆而出。这时乔装的衙役把他截住。日下还未惊动郦氏。臬台便命手下人偕同县衙协助复审此案的仵作李明等几个连夜审问。
审问后得知,这伙计是赵阿狗家的伙计,原来郦氏当堂被释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赵阿狗耳朵,他便连夜派自己的贴心伙计找郦氏来了,还相约当夜三更人静之时与郦氏直接相会。当那伙计供认了这些事实后,应臬台便认定赵阿狗与郦氏必然有瓜葛,他俩必定与陆百川的暴死有关,不然赵阿狗为何迫不及待地要与郦氏会面呢?这时应臬台马上叫人立即放掉那伙计,只是不许他泄露半点消息,否则严惩不贷。等那伙汁诺诺连声而去后,应臬台马上又派人暗暗监视郦氏住所,单等赵阿狗三更之后上门,一举擒住奸夫淫妇。真是:安排扑鼻香芳饵,专等鱼儿来上钩。但直到次日天明,监视郦氏住所的差人却没见赵阿狗的影子。
应臬台意识到,如果不是伙计泄密,在办案人中间必有人在通风报信。为防夜长梦多,他便下令立即拘捕郦氏、赵阿狗和那伙计归案。但在分别提审时,那邴氏和赵阿狗一对男女却死死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过人,一时间竟使案情没法进展。
原来,在审理案件中善于察言观色的应臬台,贝陆大海夫妻俩模样老实、言词无诳,不是奸嘴滑舌之徒。但见那郦氏脸抹脂粉,穿戴风流,虽外罩丧服,里面却已穿红着绿,露出鲜艳的袖、领。果然模样风流、生性轻浮,不像是一个刚死丈夫后安分守己的女人。于是略施小计,故意网开一面。演了一出欲擒故纵的捉放戏。
接着又查赵阿狗人称“花花太岁”,原是本县一富户子弟。因他从小染上恶习,弄得万贯家财几乎倾家荡产。现下他开了一家肉铺,平时专喜欢与地方上泼皮和纨绔子弟结交,但他与陆百川家一没交往,二非沾亲带故,对陆百川的丧事为何如此热心呢?如陆百川确是郦氏所害,谅她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必然要有同谋者。陆大海夫妇被押和郦氏被释回家后,赵阿狗和郦氏果然露出了蛛丝马迹,但现下他俩却又都矢口否认,守口似瓶。
清朝法律规定谋杀丈夫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应臬台寻思:在没有取得足够的证据之前,像郦氏这样的人是决不会轻易认罪的。他又素来不愿一味用刑,因为在酷刑下逼出来的口供常常是不可靠的。在这情况下,他想出了一个妙计。
那天一早,应臬台避开县衙几个协助办案的人员。而在自己住处的侧厅命人设立了案桌,又令一精细心腹家人潜藏在屏风后面。一切安排妥当,他便命令衙役把赵阿狗和郦氏双双押上,跪在屏风近边。只见厅内鸦雀无声,稍停片刻威风凛凛的臬台府崔师爷出堂端坐桌前,又摆了摆子,示意挥退了所有衙役,他便正色对赵阿狗说道:“念你赵阿狗祖上就是本县有名的首富,你本人在此处地面上也是有些身份的人,考虑你的声誉,臬台大人不想在公堂上当着大庭广众审讯你,特命鄙人在此设案,然而你也得认罪服罪才是。你的所作所为,你那贴心伙计几天前已交代得清清楚楚,现下你要想隐瞒也已枉然。我容你们静思片刻,将你们如何作案杀人的经过据实招来。倘再思诡辩,就休怪那时惹得臬台大人震怒,动用大刑,对你们不客气了!”
那郦氏听完,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似知道这崔师爷是臬台的得力助手,几次堂审他都在场的,看来他的话不会有诈。正在这时,忽然师爷手下有人前来报告,说县令有要事相见,崔师爷即离座而去。
这时,赵阿狗贼眼滴溜溜往四下里一扫,只见厅内已空无一人, 以为机会难得,便对跪在自己身边不远的郦氏低声咕哝起来:“用毒蛇杀你丈夫的事,我那伙计并不知晓,只有你知我知,万万不可招认,至于我那把兄弟李明,身为官府仵作,虽然也约略知晓此事,但谅他是个老练的官场中人,是绝对不会透露丝毫风声的。那天夜里就亏他给我通风报信,才使我没有自投罗网。官府找不到证据,也奈何不了我们。不要说臬台大人,就是包公再世也难破此案。”郦氏狠狠白了他一眼说:“都是你这冒失鬼。老大猴急得半夜里派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伙计,被公差撞上,结果搭上了你我两个。现在恐怕你我二人就是舌头上说出一朵莲花来,也难遮掩过去了。……”
赵阿狗一听,正想再讲几句鼓鼓她的气,崔师爷却已返回来了,只好闭住了嘴。待崔师爷一坐定,赵阿狗就故意哭丧着脸说:“师爷大人明察秋毫,我乃本分的生意人。平时只想积善行德,因见邻里郦氏少年丧夫,她家又无父母兄弟姐妹帮忙,只她孑然一身,便起了怜悯之心,才在旁帮衬帮衬的,不期她丈夫堂兄嫉恨在心,倒反落了一个话柄,竟又怀疑我胆大妄为干了杀人勾当!小民实是冤枉呀!”那郦氏也在一旁故技重施,哭哭啼啼装得悲悲切切……
师爷突然嘿嘿冷笑一声,此时藏在屏风里的家人,按原定暗号,从屏风后冷不丁转了出来。赵阿狗与郦氏一见有人窃听,两个仿佛一下子被“劈开了八爿顶阳骨,倾下了半桶冰雪水”。吓得屁滚尿流,目瞪口呆。顿时都一屁股瘫坐在厅堂上,犹如断了骨头抽了筋,再也起不来了。
原来,这郦氏因丈夫长年在外,对夫不贞,当她引诱丈夫堂兄陆大海未成之后,不久凑巧有一次赵阿狗路过她家门口,这个吃喝嫖赌,拈花惹草、游手好闲的花花太岁,一见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就像苍蝇见了臭肉,竟然叮住不放了。 “干柴遇烈火”,两人当下言来语去一拍即合,早把男女授受不亲忘到了爪畦国去了。从此以后两个人你来我往,夜宿晨归,只避开陆大海一家和众乡邻的耳目。
没想到到了年终岁末,陆百川回家了,又恰巧被他看见赵阿狗遗忘在郦氏处的衣裤数件。问妻子,郦氏又支支吾吾。他情知不妙便起了疑心,一气之下和郦氏吵了起来,若不是为了家丑不外扬,事情还要闹得更大。这样一来可打草惊蛇了,郦氏和赵阿狗两个在暗里一合计,感到做露水夫妻已非久长之计,便一不做二不休密谋要除掉这一眼中钉。两人最后决定在除夕夜前动手。
小年之夜,陆百川在妻子的甜言蜜语之下,顿释前疑,与妻子郦氏两个一起吃团圆饭,席间还畅饮了好几盅。直到被郦氏灌到酩酊大醉,神志不清为止。其时郦氏便将赵阿狗偷偷放进屋里,两人一起把烂醉如泥的陆百川弄到床上,脱去他的内裤将他俯卧在床。赵阿狗又示意郦氏骑坐在她丈夫背上,使他不能动弹。接着赵阿狗便从身上掏出一只塞住口的瓶子,瓶里装着一条小毒蛇。只见他拨开瓶塞,把瓶口紧紧对准陆百川的肛门,又用点燃的木柴烘烧瓶子的底部。毒蛇在瓶内受不住火烤,就朝瓶口往外直窜,一下便钻进了陆的腹内。陆百川当场痛不欲生,在床上挣扎了几下,一瞬就中毒身亡了。
害死了陆百川之后,赵阿狗和郦氏怕事情败露,不免做贼心虚,便一面由郦氏假意凌晨啼哭,诡称丈夫不幸暴病身亡;一面又请赵阿狗帮助料理,以掩入耳目。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陆大海写状子告了郦氏。就在县令偕衙役和仵作李明来现场验尸前,赵阿狗先行买通了拜把弟兄李明,原想瞒天过海,没想到陆大海几次三番告状,应臬台连连设计,拨开案情迷雾。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赵阿狗更想不到事情竟会败露在自己口里。
麻臬台马上升堂复审,获取奸夫和淫妇的口供,又差随身的仵作等掘坟开棺、重新验尸,只见死者陆百川的腹内果有死蛇一条。至此,一桩淫妇伙同奸夫残杀亲夫的奇案便真相大白了。应臬台遂将赵阿狗和郦氏判为立斩。仵作李明贪赃枉法,包庇杀人凶子,也受到严办,县令轻信谗言、刚愎自用,几乎放纵坏人,以至铸成错案。受到应桌台一顿训饬。从此, “应青天”的美名更加远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