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锋丨在山西，领受晋商的机警和精准
2013年夏天，儿子考入山西省吕梁学院，九月初我和妻子送儿子去报到。在山西逗留的几天中，我们有幸走进了平遥古城、乔家大院和绵山风景区，我在为它们悠久的历史遗存、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自然景观拍手叫好的同时又一次次被山西人的精明、朴实、勤俭所震撼，尤其是山西人那无处不商的氛围和那捕捉商机的机警、精准着实给我上了一课，使我真正感受到了“晋商”的风采，至此我视乎才明白了人们称谓山西人为“九毛九”的真正含义。
9月9日
晚七点五十火车准时停到了吕梁车站，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穿地道出检票口，刚步入宽敞的广场一股强风暴迎面袭来，暴风中夹杂着灰尘和纸片击打的人睁不开眼，飘飘欲飞的我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我紧赶了几步扶着儿子和妻子站成一团，闭上眼睛等待风暴的消失。吕梁是一个既十分熟悉又百般陌生的名字，说熟悉是自小就从当代著名作家马烽、西戎合著的我国第一部反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全民族抵御日本侵略者的长篇小说《吕梁英雄传》及根据此小说改编的电影《吕梁英雄》中知道它了，说陌生是小说我没有读过，电影小时看没看过现在已记不清了，山西也从没有去过，唯一就是在前些天帮儿子填写志愿时才从报纸中知道它是一个城市的名字，而以前我只知道它是一条山脉。
风暴稍停，热浪依旧，我们顾不上擦擦额头的汗水拎起大包小包穿过广场，眼前出现了数十阶下山的台阶，原来吕梁火车站是建在半山腰的。快下到台阶底部时迎面上来了几位拉客的司机，去市上吗？坐车不？不等我们回话就抢着提行李。我看了看儿子，儿子会意地走上前，出门前我们已商议好了，儿子是我们这次出行的大总管，行程中的一切事宜都由他做主。一方面我和妻子的观点常常有分歧，我不服她，她更不服我，而儿子的决定我们都会无条件接受；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儿子自小到大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今还没有单独生活的经历，即就是买菜打酱油这样的小事他也从没有干过，适应环境，培养他的处事能力是急需恶补的功课。
儿子表现的很老练，三言两语就与一位中年司机谈好了价钱，他接过了儿子手中的大皮箱。下了台阶面前呈现的是一条宽大的商业街，街口停有几辆公交车和十余辆私家车，后面则是琳琅满目的商部。中年人领我们来到一辆私家车前，打开后备箱放进了皮箱，我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了“黑出租”几个字。中年人视乎是看到了我的疑惑，微笑着解释说，老总，放一万个心，保证把你们拉到。中年人又伸手指指周边的私家车，你看，全都是私家车在拉客人。我回头四面看看，果然周边停放的十多辆小车中只有两辆是出租车，四辆面旦车，其余全是杂七杂八的车型，没有一辆高档车，也有谈好生意的已在上客、启动车辆。我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儿子也上了车。
商业街很短，约百余米，喇叭声中小车拐下了商业街。随着街灯的消失，车窗外一片漆黑，唯有车头微弱的车灯。狂风仍在肆虐，漫天的灰尘铺天盖地而来，视乎要淹没小车和天地，我不由想到了非洲、大漠、荒野……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横向的车流不断，我们只好静静地等待，车主不失时机地解释，我在物流公司上班，晚上没事干，出来跑几趟车，挣个油钱。勤劳、朴实、会生活，这是山西人留给我第一印象。
足足五六分钟我们才像蜗牛般拐上了左行的横向车道。转眼间，小车停到了公路边，司机指指路边亮灯的楼房说，就这有吃住的地方，你们先住一晚，明早再去学校。小车开走了，我回转头，四野一片漆黑，公路边是一排排巨大的黑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再远的灯光还在一公里以外。
这是一座新建的楼房，还没来得及粉刷，左手是饭店，从透亮的窗玻璃可以看到几张桌子坐满了吃饭的客人，右手是旅店。推开门，室内的简陋让人惊讶，正厅一张三斗桌充当吧台，左手一组破旧的沙发，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正在沙发上酣睡，右面堆满了杂物、纸箱。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迎上来，你们要住店吗？得到我们肯定的答复后，小女孩羞涩地笑了笑，猛转身从后门跑向隔壁的饭店，妈妈，有人要住店。妈妈，有人要住店。看来饭店和旅店是一家人开的。好长一段时间才走过来一位中年妇女，她向我们介绍了房间的结构和价钱，我刚提出要看看房间儿子就果断地否定了我的提议，不看了，就住这儿好了，谁叫我没有考好试哩。听着儿子的话我心隐隐发疼，什么也说不出口，交钱，登记，跟着老板娘上了四楼。房间奇小，有限的空间全被充分利用了，进门是约一米宽的走廊，左手是卫生间，走廊的尽头是一条桌，桌上摆放着老式电视机，条桌前是一大一小两张床，床上仅有两套被褥，床单和被套是杂色的，其中一条被套还印有“吕梁学院”的字样。床是紧挨着墙壁的，床与条桌间仅容一人通过，两床之间也仅容一人通过，房间原是有阳台和窗户的，但是小床紧靠阳台门口和窗台，堵死了通往阳台和窗台的路。儿子爬到小床上鼓捣手机，不知是在发信息还是在打游戏，妻子斜趟在大床上，两眼死死盯着墙壁一动不动，我推开卫生间的门，没有热水。起来，起来洗洗脸吧。没有人回应，我擦擦额头的汗滴，让过儿子跪到小床上拉开窗帘，打开了窗玻璃。窗外就是吕梁学院的校园，几座大楼影影绰绰地矗立在暮色中，我努力地向前靠，将头伸出窗外，远处几座大楼灯火辉煌，想必那是教学楼和高年级的宿舍。狂风仍在肆虐，闪电像射线从天空射向大地，沉闷的雷鸣地动山摇，窗玻璃摇摇欲坠，我匆匆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起来，洗洗，我们下去吃饭。仍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动一动，看来她们母子的情绪和我一样是坏到了极点，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吕梁的环境竟差到如此地步，这可是儿子要学习、生活四年的地方啊，我不敢想像儿子今后将如何生存？能不能安心待下去？又一个闪雷在头顶炸响，楼顶仿佛都要被炸平了似的，电灯熄灭了，如泼的大雨击打着窗玻璃，发出瘆人的声响。我为儿子的决策感到英明，黑灯瞎火的，又人生地不熟，若再到别处去找旅店，那这场暴雨还不把我们泡成落汤鸡。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下楼跟老板娘要了一颗蜡烛，一壶热水，又买了两桶方便面回到房间。雨小了许多，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她们母子两人都不想吃饭，也不说话，我更是没有一点食欲，黑暗中我默默地转了几个圈后也百无聊赖地和衣躺到了床上。
9月10日
清晨，起床，洗漱，下楼，老板娘领我们从后门转到楼后，眼前是一块玉米地，玉米已收走，只剩秸秆，穿过玉米地就是吕梁学院的大操场。跳下土坎，两侧各有两辆挖掘机正在挖地沟，远处有二三十人在填地基，显然是在为吕梁学院修围墙，而玉米地正圈在其中。操场边是一座座工棚和堆积如山的钢管，有吊机正从大卡车上往下吊一株株带着硕大土球的大树，操场凸凹不平，杂草、石粒处处皆是，几排六层的楼房还没有完工，脚手架上的民工正在贴瓷砖，楼房前的步道大坑小窖、泥泞不堪。我的心阵阵发疼，真担心儿子不喜欢这里而选择逃学。今生没能步入高考考场进入大学校园是我最大的痛，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子偿父愿。儿子也算争气，自小品学兼优，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一、高二在重点班排名都一直靠前面，谁料高三了成绩却开始下滑，尤其是这次高考，成绩一出来我们谁也不敢相信，班主任嚷嚷着要我们去查试卷，我们也有心让儿子补习一年，可儿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好在有幸被吕梁学院录取。我们是从西北角进入学院的，跨过操场，顺中轴线南行，两侧是一样布局的宿舍楼，有十余排，然后是餐饮大楼，图书馆，办公大楼，广场。这里应该是学院的中心地带，再前行是人工湖，两侧是教学大楼和教工大楼，高年级的学习正在上课。东面是森林和花圃，有簇生的牡丹，有整片的松林，更多的是散生的认不清名目的常绿大树。我们再没有前行，转向西边出了学院大门，与其说是学院大门还不如说是废弃工厂的小后门确切些，路面坑坑洼洼，两扇生锈的铝合金大门斜拖在地面上，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门口是一公交车站，有几家买早点的。吃完早点回到旅店，退房，寄存行李，跟老板娘打听好去吕梁市的线路、公交车次，又回到学院西门口。坐上南行去市上的公交车。路旁一栋栋已封顶的摩天大楼整齐地排列着，脚手架上的工人正忙于粉刷，火车站前四五辆挖掘机正在挖地基，堆积的黄土如小山般高，难怪昨晚暴风中尘土漫天，想必是这些黄土被大风吹上了天空。吕梁学院正从市内往这里搬迁，新校区正在修建中，而吕梁学院周边区域属新开发区，开发正在进行中，那么一年后，或者两年后各类建设结束了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天地？我这样想着，心情慢慢宽慰了起来。
学院13日报到,14日正式上课，距报到还有两天半时间，出门前就计划利用这机会领儿子转转，熟悉周边环境，添阅历涨见识，儿子都读大学了，我们一家三口还从没有一起旅游过，去过最远最大的城市就是天水市，那还是去看儿子的姥爷和姥姥。可是去哪里游玩我们产生了分歧，我喜游山水，她们母子却只对逛城市购物感兴趣。在家中，我的地位很尴尬，儿子和妻子并列老大，我虽然是户主，但那是理论上的，虽然也是名义上的老大，可前面却是加了“副”字的，事实上我只是她们的“小跟班”。妻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又天生一副犟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头，儿子又完全遗传了她母亲的基因，我曾多少次鼓动一家三口去西藏游云南，一次次全被她们残酷无情地“镇压”了。吕梁市转了两条街后，妻子、儿子全都烦躁了，这有什么好转的，还不如天水市好。的确，天下的城市都不一样，天下的城市又都一个样，逛城市，尤其是漫无目的地逛这样的小城市是最没有意思的。母子俩把无奈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我这个“小跟班”就不得不站出来了，那就去北武当山吧。这次母子二人再没有什么异议，可路线怎么走我们都不清楚，短暂的迟疑后我果断地安排儿子在手机上搜寻最近的旅行社，我们去报名参加一日游或者两日游。通过手机导航我们走进了康辉旅行社，导游小姐告诉我们吕梁市没有一日游、两日游项目，却热情地取出海南七日游、云南八日游不厌其烦地向我们推荐，当我们询问去北武当山的线路和车辆时，导游小姐羞涩地告诉我们有没有直达北武当山的大巴车她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直接包车去，她可以帮我们联系车辆。我们失望地走出旅行社，又转了两条街道，我独自走进了二楼的青年旅行社，得到的结果一模一样。不得已，我们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北武当山在哪儿可以坐班车就去哪儿。转眼间，出租车停到了大桥头，有几辆大巴车在招揽顾客，我们来到一辆去方山县的大巴车前，车主告诉我们，没有直接去北武当山的车，我们可以先到方山县城，然后再租车去北武当山，现在已下午两点半了，赶到也就五六点了，北武当山很大，今天我们肯定游不完，景区住宿很贵，我们最好今晚住方山县城，明日一早去武当山。晚上住方山县城那还不如住吕梁市好了，妻子耷拉着眼走开了，没有上车的意思，儿子鼓捣着手机跟在她母亲身后。这几年妻子一直在家全职陪儿子读书，我在林场上班，十天半月也难回一次家，儿子跟我很陌生，有什么事只对他母亲说，她们的统一战线牢不可破。我紧追几步赶上妻子，那我们去平遥古城和乔家大院吧。
我们又打的赶到长途车站，买上了去平遥的车票。发车前，车主掏出一叠卡片逐一向顾客发放，凭此卡片报名驾校可以优惠三百元，挺实惠的，亲戚、朋友、同事都可以用此卡片报名。当车主听说我们是外地人时，变戏法样又掏出一叠卡片，旅店就在平遥城门口，很方便，每人三十元，最便宜了，城里住宿可贵了，考虑考虑吧。大巴车驰出车站刚转过街头就又停到了路边，在车主的吆喝声中有近二十人上了大巴车，比在车站买票上车的人还多出好几人。车站这么近，这些人怎么不到车站买票上车？妻子满脸疑惑。站外上车可以少掏钱。我解释说。那车主不就亏了。妻子更加疑惑。车主亏不了，车站是要收管理费的，而且不会低，站外车站就管不了了，车主把管理费直接让利于客人，客人实惠，车主也与客人混个面熟，以后客人自然就专找车主的车坐，最终还是车主盈利。噢，妻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山西人果然“九毛九”（没有丝毫的贬义），不会放过任何挣钱和省钱的机会，这是山西人留给我的第二印象。
秋后的阳光依然艳丽，透过车玻璃暖洋洋地照在心窝，舒心、惬意，睡意不由自主地袭来，妻子、儿子的眼皮也直打架，我们都扶靠着车座昏昏睡去。
一路无语，昏昏沉睡，平遥古城前我们一家三口和车主最后下了大巴车，司机开走了车。车主指指右手的城墙，那儿就是古城北门，回头指指街对面的房屋，我家旅店就在对面，距古城北门只有百余米，很方便的，住下吧。我们随车主越过公路到了他家，这里的房屋修建的十分整齐，一样的结构、一样的布局、一样的大小，独院，小两层，楼下自己住，楼上开旅店。让人不快的是房间内没有卫生间，床占满了空间，人只能在床上活动，一间房四张床收去了一百二十元。
洗洗脸，我们走出旅店，信步来到了古城北门口，通过询问得知游古城票价打八折，每人一百二十元，两日内有效，今天游不完明日可以继续游。买票，我们走进古城，十余位电瓶车主拦住游客招徕生意，我随口问了声价钱，其中一人便死缠上了我，我们向南他跟南，我们向西他跟西。坐车吧，就一百二十元，很划算的，保证每一个景点都能看到。靠走路那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多景点你们是走不到的。再说了，景点很多，你们是找不到的，我还可以给你们当导游。保你们满意，游玩后才付钱，你们不满意可以不付钱。我们又回头攀上了城墙，那人执著地跟上了城墙。我们不坐车，你还是找别人去吧，不要影响了你的生意，再说都这么晚了，我们只在城墙上转转，明天才到城里去。说完我怕那人继续纠缠便甩开他走向了瓮城城墙，印象中瓮城大都修建在城内，而平遥瓮城却建在城外，说不清孰优孰劣。抚摸着古大炮和一个个城墙垛口，我的思绪仿佛穿越时空隧道飞跃到了远古时代，城墙下敌兵摇旗呐喊猛攻城门，城墙上我英雄儿女手执长毛大刀奋勇杀敌，火炮声响，敌兵成片成片倒下。平遥古城是一座具有2700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城，始建于公元前827——前782年间的周宣王时期，是我国目前保存最为完整的四座古城之一，也是目前我国唯一以整座古城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获得成功的古县城。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在旧墙垣基础上重筑扩修，并全面包砖。以后景泰、正德、嘉靖、隆庆和万历各代进行过十余次补修和修葺，更新城楼，增设敌台。平遥城墙总周长6163米，墙高约12米，平均宽3.5米，有6座城门及门楼，四角各筑1座角楼，每隔50米便筑有料敌楼一座，共72座，垛口3000多个，据说是按孔子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来设计的。令人称奇道绝的是整个古城呈平面方形，形如龟状，城门六座，南北各一，东西各二。南城门为龟头，门外两眼水井象征龟的双目；北城门为龟尾，是全城最低处；东西四门分别向头（南门）的方向弯曲，犹如乌龟四脚爬行。
一位身穿清朝兵勇服饰拉着黄包车的中年人大喊，照相，扮国王、扮将军照相，一次五元。我鼓动妻子和儿子去照相，她们都摇头不去。我把相机交给妻子，走上前带上礼帽，穿上长袍，叼起烟斗，手执羽扇坐上黄包车。那位开电瓶车的人又热情地帮我摆造型，看来他还没有死心。穿清朝兵勇服饰的车夫拉起黄包车做奔跑状，并猛地跳起做抖动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妻子和儿子争抢着用相机和手机为我拍照，我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去河南出差，郑州亚细亚大楼前我照相留念，照相人让我偏头、向左、再向左、再再向左……结果说好照一张相片的我掏了十张相片的钱，就那人家还说他要作废十张底片，便宜我了。我大喊，好了，好了。放下羽扇、烟斗，脱下礼帽、长袍，我故意递过去一张十元的票子，那人爽快地给我找回了五元，看来晋商们的朴实、诚信并不是传说。开电瓶车的人又凑过来，坐车吧，一家三口坐上车观光旅游，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我调转头，喊上妻子和儿子，迈开大步顺城墙走向远方。遇到这样执著到脑子进水的人，不予理睬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9月11日
清晨，暖洋洋的阳光中，我们一家三口走进平遥古城。电瓶车在宽阔的马道上奔驰，左手是巍峨高耸的古城墙，需仰视才能看见垛口和城楼，右手是一排排整齐的四合院古民居。第一个景点是城隍庙，我们一家三口对此都不感兴趣，短暂的停留后电瓶车再次启动。这次电瓶车拐向了城中的小巷道，忽而左转，忽而右行，我是个方向感很差的人，原本就摸不着北，三转两折我头大了，竟不知道转到了何方。足足二十余分钟，电瓶车停到了一条小巷口，车主领我们越过一辆辆电瓶车走进了位于县城中心的县衙。这里人山人海，一位位导游吆喝着自己的游客，我们站在一个较小的旅游团后偷听导游小姐免费的讲解。平遥县衙坐落于古城中心，始建于北魏，定型于元明清，保存下来最早的建筑在元至正六年(1346年)修建，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整座衙署坐北朝南，呈轴对称布局，南北轴线长二百余米，东西宽一百余米，占地26000余平方米。平遥县衙为中国现有保存完整的四大古衙之一，也是全国现存规模最大的县衙。
我们随熙熙攘攘的人流经仪门（顾名思义即礼仪之门）、牌坊、六部房进入大堂，大堂上书“亲民堂”，坐南朝北，高耸威严，这里是县官办案之处，也就是俗语中所说的公堂。越过宅门便是二堂，据导游讲是县官解决民事纠纷的地方。后边为县衙的内宅，也就是后院，是县官及工作人员的生活区，有长廊，有花园，有池塘，有小桥，还有宋代的古井。在导游小姐“跟团队走，莫走回头路”的喊声中我们又依次走过了牢狱、公廨房（遗址）、十王庙、戏台、督捕厅、花厅、常平仓（钱粮厅）、赞候庙、土地祠等景点。县衙很大，青砖黛瓦、兰竹萧萧、庭院幽深，处处金碧辉煌，处处雕梁画栋，处处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穿越到数百年前的明清时代，却因为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平生第一次走进封建王朝的县衙，又加上我本人学疏才浅，只能走马观花，走过后只留下模糊的印象，唯一让人难忘的是牢狱陈列室中展览的实物刑具和文物图片。
漫步明清大街，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古色古香的院门、院埔、精雕细刻的古建筑装饰，高挑的酒幌，迎风飘展的镖旗，就连那门前的接马石桩、下马石等，也一派古城风貌。走在街上，让人有时光倒流的感觉。街面不宽，窄窄的，两边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小店，小店全是砖木结构，有出售平遥特产的，也有特色小吃店、卖纪念品的。伫立平遥街头，我心中久久的不能平静，我无法想像弹丸之地的平遥古城竟然在十九世纪乃至以前相当长的时期内一直充当着中国的经济中心，我更无法想像当时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城市金融机构的最高总部就在眼前的这小街道中。锣鼓声中，一队穿戴大清服饰的兵勇扛着旗牌抬着八抬大轿迎面而来，有人高喊，县老爷巡街了。让人觉得大煞风景的是一半以上的兵勇由妇女装扮，给人以凑凑数、应付差事的感觉。同时，这些妇女兵勇们边巡街边说笑打闹，有不重视、不严肃、不认真的味道，缺少庄重、威严感。车主领我们穿入一家家武馆、镖局、当铺、票号、钱庄，自小就在武术学校习过两年武的儿子抓起一把把大刀、长矛、弓箭、令旗尽情地挥舞，摆出一个个酷感十足的招式，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进入山西地界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开心的笑容，我晦涩、阴霾的心情也跟着灿烂开来。
时间不知不觉地消失，疲惫、饥肠辘辘中我们走出了平遥古城。坐在饭店等饭菜时我才忽然明白了，我们还是被电瓶车车主忽悠了，平遥古城城墙总周长6163米，沿城墙内侧马道绕城一圈也不过6公里，步行一小时也可以走完，而景点大多都在古城中心位置也就500至1000米左右，电瓶车为什么尽挑小巷道左转右折还要跑那么长时间？唯一的目的就是延长车程以迷惑我们，让我们有没花冤枉钱的心理。
乔家大院我再次深深地感触到了我们国家的国情——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人。处处人山人海，处处前拥后堵，处处是导游小姐焦躁的吆喝声。买票排队，检票排队，上厕所也排队。每一个院落都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每迈出一步都会踢到前面人的脚后跟，儿子收起手机紧紧抓住他母亲的手，我们三人相拥着像蜗牛般向前挪动，就那也被人流冲散了好几次。在一个院落内，我们三人被人流挤到了角落，刚好院内有几位导游在向游客讲解，我们也就没有走动，静静地贴近导游做起了旁听生。乔家大院是一座汇集晋商历史风貌、反映明清时代历史文化特色的民居精品，坐落在历史文化名城祁县东观镇乔家堡村，始建于清乾隆年间，占地20000多平方米。大院为全封闭式的城堡式建筑群，建筑面积4175平方米,分6个大院，20个小院，313间房屋。大院四面临街不与周围民居相连。外围是封闭的砖墙，高10米有余，气势宏伟，威严高大。大门坐西朝东，上有高大的顶楼，中间城门洞式的门道。大门以里是一条石铺的东西走向的甬道，约80米长，甬道两侧南北各有3个大院。全院布局严谨，设计精巧，俯视成“囍”字形，建筑考究，素有“皇家有故宫，民宅看乔家”之说。《大红灯笼高高挂》、《乔家大院》等40余部影视剧曾在此拍摄。
六个大院分别介绍和展示了乔家的发家及衰落、经商习俗、人生礼仪、婚嫁习俗、农事习俗和乔家珍宝。院中有院，院中有园，四合院、穿心院、偏心院、角道院、套院各具特色。门窗、椽檐、石阶、栏杆独具匠心；砖雕、彩绘、石雕、木雕、牌匾等造型精巧；每个门口上方的牌匾各有寓意，每个木雕、石雕、砖雕都有不同的图案，代表不同的寓意。遗憾的是我们的知识太过贫乏，不能辨查其细微的差别，不能明白其深远的含义，反而觉得6个院子大同小异没有区别，一一游览只是徒费时光，没有丝毫意义，于是在我们匆匆游完第4个大院后便走出了这座城堡。
商业街，妻子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纪念品中游移，我则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民居，“第二景点——乔家老宅”几个大字吸引了我的眼球。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乔家却鼎盛五代，是乔家的祖宅占据“龙脉”？那何不去乔家老宅沾沾灵气？
乔家老宅房屋最大的特点就是黑暗，没有开灯，几株蜡烛散发着幽暗的光芒，烛光后是一尊尊似鬼、似神更似菩萨的塑像，威严、肃杀，给人步入幽灵鬼店的感觉。一位服饰华丽的导游小姐迎上前来，欢迎大家来到乔家老宅，请大家到里面参观。导游小姐告诉我们由于我们有乔家大院的门票，她免费给我们讲解。天上掉馅饼，我们哪有不食之的道理，有便宜不占岂不是大傻瓜蛋。我们跟着导游小姐高一脚底一脚地穿过几座幽暗的房屋、走廊，来到了后院，导游小姐转身推开门，笑容灿烂地做着邀请的姿势，我不由得有点飘飘然，云三雾四地走进了门内。房屋宽敞，足有小礼堂那么大，屋内空荡荡的，唯有四周墙壁前塑有一尊尊塑像，有官、有吏、有鬼、有神、有皇帝、有大将军……足有六七十尊，塑像下身挂满了红飘带，塑像前是一株株散发着幽暗的光芒的蜡烛。导游小姐变戏法样捧出一束红飘带，分别给我们一家三口每人手中塞入一条，我立刻明白我们上当了，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等天上掉馅饼我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看来我们要“破财消灾”了。我抢过妻子手中的红飘带和我自己手中的一起塞入导游小姐的手中，我又指指儿子手中的红飘带，我们是一家人，有一条就行了。导游小姐再次把红飘带往我手中塞，我果断地拉着妻子躲开了。导游小姐又迎过来，这里供奉的是太岁，共60尊，代表1甲子60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对应的太岁，一个人的年庚，若与值年太岁相同，那就是犯太岁，年庚对冲者，则叫冲太岁；诗曰；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因此，无论是哪一种，在哪一年里出现犯太岁或者冲太岁必定百事不顺，事业多困厄，身体多病变，轻则消财，重着家破人亡，因此务必要拜奉太岁星君以保平安。今年有七种生肖属相与太岁星君相冲，下面还是让“大师”给你们禳解禳解吧。关于太岁我知之甚少，仅仅听说过太岁头上动土是犯大忌的事，轻则生病消财，重者家破人亡。今年有七种生肖属相与太岁星君相冲，那我们一家三口少说一人可能也占两人甚至三人，天啊……我们昏昏沉沉地跟着导游小姐来到了“大师”面前，我知道我们已上了贼船，只有任人宰割了。穿着道袍，带着道士帽的“大师”指指桌前的长凳让我们坐下，对我说，你犯小人，今后一定要远离小人。接着“大师”对妻子说，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贤妻良母，唯一就是犯口舌，改变对家人的说话语气，减少埋怨和唠叨，你会更优秀。“大师”又面对儿子，你命中犯水，今生一定要远离河水。“大师”的几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可用的话语无疑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心中不由得对他升起了敬畏感。“大师”递过来本功德簿，下面就看你们如何拜奉太岁星君了，记着写上你们自己的名字和功德。我接过功德簿，上面是一个个姓名，后面的标记则是一千元、一千二百元、壹仟伍佰元，最少的一个也是八百元，我的头不由得大了。掏钱，明知是上当，不掏钱心中又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自小就对鬼神、菩萨、佛像敬畏有加，对“太岁”更是怕到了骨头里，万一……哪怕就是“大师”们“善意地”提醒几句今后要注意的事项也够我喝一壶的，那我岂不永不得安宁？略一犹豫，我写下了我的名字，后面标记了一百元。当我把一百元的钞票递给“大师”时，“大师”灿如桃花的笑脸立刻像被驴踢了样扭曲、变了形状，“大师”拿过儿子手中的红飘带，太岁很多，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下来我替你们去拜奉吧。我如遇大赦般拉起妻子和儿子，飞快地逃离出门，尽管我知道“大师”肯定不会把红飘带挂到我对应的太岁星君身上，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生肖属相。院边一位漂亮姑娘正在哭泣，一位胖小伙如犯了大错样赔不是，原来她们给太岁星君拜奉了一千元。我也是悔青了肠子，这真是花钱买晦气——自讨苦吃，这些天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本想出来走走，散散心，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更重要的是沾沾乔家先人的灵气，哪里料到却又招来了一肚子晦气，一百元是小事，但它却影响了我们一家人的心情。开发乔家老宅，利用乔家名气打造旅游品牌，振兴当地经济，本无可非议（也算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然而现地却看不到一丁点老宅子的痕迹，反搞些装神弄鬼、欺坑蒙骗的伎俩敲诈游人，令人痛惜，令人厌恶，令人唾弃。我不明白这些道貌盎然的“大师”们利用乔家老宅的龙脉、乔家祖先的灵气公开招摇撞骗，辱没晋商、乔家，当地的工商、旅游管理部门为何置之不理？我不知道乔家先人们在九泉之下是否睡的安然？我更不知道那些依然健在的乔家后人们又作何想法。
趁车返回平遥，又赶到介休市，打问好明日最后一班回吕梁的班车后走出车站，登记宾馆，找旅行社定好次日的绵山一日游，我们一家走进饭店美美地涮了顿火锅，几天来第一次吃了顿饱饭，房间内第一次有了空调，我们一家也第一次洗了热水澡。
9月12日
旅游中巴徐徐行驶在绵山的盘山公路上，车窗外是刀削斧砍般的悬崖峭壁，胆战心惊、头晕目眩，自小就患有恐高症的我急急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导游小姐适时地举起了高音喇叭；绵山亦名绵上，又称介山，是名闻遐迩的中国历史文化名山，是“中国清明寒食文化之乡”，国家AAAAA级景区，山西省首次公布的重点风景名胜区，现已形成十四大景区四百余个景点十日游的规模。绵山因春秋介子推隐居被焚成为寒食节、清明节发源地，而享誉海内外。2600余年的历史长河积淀了丰厚的人文和宗教文化，晋文公、汉文帝、石勒、李世民、李隆基、朱元璋及张良、魏征、文彦博、刘伯温等历史名人都曾来这里览胜拜贤，参禅礼佛。三国迪公、北魏昙鸾、唐代田空王等历代高僧高道，都选择了这块仙山宝地修行成真。绵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后赵皇帝石勒称帝前就曾在绵山集兵起义，并构筑了保存至今的中国最险绝的军事要塞——石寨。秦王李世民在绵山建造的营寨，是现在国内唯一留存的唐代古营……
旅游中巴穿过十里长廊的挂壁公路（修路时没有采用传统办法靠里挖山扩路，而是在悬崖外边填空补凹坡上砌直，有的地方砌起的路基达数十米高，因此景区内主干公路几乎全是半条路挂在悬崖上），停到了终点站仙人谷广场。走进溪水曲折达20公里之遥的水涛沟景区，犹如走进了人间仙境，这里青山幽谷，溪水潺潺，林木葱葱，鸟鸣花笑，清泉石上流，瀑布悬崖挂，信步走歇，清凉幽静。碧绿的溪水从悬崖、巨石上翻滚而下，银白色的浪花漫天飞舞，洒向幽静的林间小道，洒向热血彭拜的游客，清凉、舒适、惬意。儿子难得地收起了手机，拉着他母亲摆出一个个夸张、搞笑的姿势，我也变成了儿子麾下的模特，在他的导演下或蹲或卧，或上或下，或跳跃或飞翔，随着相机快门的闪动，一个个精美的瞬间变成了永恒的记忆。起初还有一同下车的十余位游人与我们同行，时不时也有仨俩位卖纪念品、照相的商人在悠闲地打瞌睡，走过数公路后，游客、商人全都像鱼儿游进了大海、羊群驰进了茫茫大草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偌大的水涛沟景区竟然只剩我们一家三口，我们也就尽情地放纵自己任意闹腾、享受，她们母子二人明明知道我五音不全从来不唱一句歌，这时却一起逼我唱歌，我不能扫她们的兴，只好狼哭鬼嚎地吼上几嗓子，惹得她们母子笑的站不直腰。唯一让人吐槽的是这里原本山险谷俊，林清水秀，自然景观十分宜人，堪称人间仙境，然而沿途却用水泥打造了一系列巨龙、蟒蛇、老虎、水牛等人为景点，有画蛇添足之闲。
从水涛沟返回，古藤沟口我们产生了分歧。我是林业工人，平生最钟情的莫过于树，奇花异树，而今到了古藤沟口哪有不进去瞧瞧一饱眼福的道理？她们母子却没有丝毫的兴趣，异口同声地向我开炮，山里呆了快三十年了，什么古藤奇树没有见过，时间这么紧，还有那么多景点要去呢。山与山不同，树与树各异，她们怎能理解我这个老林业的心思。给我二十分钟，你们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进去看看，二十分钟就回来。我连连向她们恳求。
沿着曲折的旅游便道一路小跑，峡谷内两山夹持，曲径通幽，藤树缠绕，林阴覆盖。谷内人迹罕至，集中了许多奇树古藤，千姿百态，有的鹿马奔驰，有的犀牛望月，有的蛟龙出水，有的凤凰展翅，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手机铃响，是儿子打过来的，我知道是她们母子催我出沟，折回头，匆匆小跑回到了沟口。
坐在古藤沟口高高的台阶上，眼前就是介公岭，据说为介子推避难、隐居之处，建有介公墓、介公祠。相传，春秋晋献公时，晋国宫廷内讧，公子重耳出逃卫国，卫国不敢收留，于是逃往齐国，途中无食物可吃，只好吃野菜充饥。重耳自幼长在宫中，咽不下野菜。其中有个侍从叫介之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煮成汤端给重耳喝，说是麻雀汤。重耳喝完后连称味道好，后来在赶路时，重耳发现介之推走路一拐一瘸，经过追问才明白真相，重耳感动不已，许诺回国后定当重赏介之推。后来，重耳在秦国的帮助下，回到了晋国，平定了叛乱并当上国君，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晋文公。跟随他出逃的人都得到了封赏，而唯独忘了介之推，介之推遂认为自己无功，即使自己不割肉，晋文公一样会被别人帮助当上国君。又有赵衰、狐偃等人离间挑拨，于是他带上老母归隐山林，躲进了绵山。有人为其鸣不平，便做诗来讽刺晋文公忘恩负义，这首诗在市井流传开来，并很快传到了晋文公耳中。晋文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亲自带着大臣们前往绵山迎介之推出山为官，介之推拒而不见。赵衰、狐偃等人非常嫉妒，便献奸计，告诉晋文公说三面烧山，介之推为孝子，为了母亲必定下山。晋文公不知是计，信以为真，而赵衰、狐偃等人却四面烧山，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等火灭的时候，晋文公率人上山寻找，却发现介之推与老母亲抱着一棵大柳树被烧死了。文公悲痛难忍，敕令子推忌日百姓不得焚火煮饭，只吃寒食，遂为寒食节。第二年寒食节次日，晋文公素服登绵山至子推被焚的那棵柳树下置祭，发现此柳竟复活了，同时在树洞里又发现一血书，上写：“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晋文公睹物思人，念及子推一生追求政治清明的远大抱负，封此柳为清明柳，将此日定为清明节。并命将绵山改为介山，把阳县改为介休县。介公岭植被茂盛，满山的红叶映红了弯曲的山路。从仙人谷广场直通岭上的高山缆车散发着夸张的鸣叫声，视乎在招揽游人。
我们乘坐出山的旅游中巴来到了栖贤谷广场，据说当年介子推就是背着他的母亲从这条山谷进入绵山深处避难、隐居的，因此这座山岭被称为介公岭。跨过亭桥，沿溪流峡谷而上，两则山峰耸峙，郁郁葱葱，谷间植被繁茂，溪浪伴行，水声悦耳，环境十分清幽。这是一条蜿蜒而上、九曲一线天的峡谷，瀑布从峡谷中呼啸而下，两则悬崖上是悬空的登山铁索桥和铁板路，形成“人在吊桥行，瀑布脚下飞”的独特景观。铁索桥从山崖凌空坠下，犹如从高空抛下的软梯，我抢上前抓住铁索奋力攀登，铁索如秋千般在空中震荡，旁边的峭壁一会凸出，一会凹陷，头上有飞瀑，脚下有激流，上面有滴水，下边又湿滑，每攀登一步都要付出千百倍的艰辛。儿子也爬上对面的悬崖，紧握铁索战战兢兢地在铁板路上攀登，铁板宽约15公分，长约50公分，间距约50——70公分，横向镶嵌在悬崖峭壁上，最高的地方距离水面有几十米，最低的地方可以在水中行走，稍不留神便会从铁板间跌下深渊。妻子不停地大声惊呼，快下来，危险，快下来。下了铁索桥，双腿还在瑟瑟发抖，我不由得想当年可没有铺就的铁板路或铁索桥可供攀登，介子推身背老母，想来更是辛苦万分才登上山去的。
云峰寺我们再次下车，这里为绵山百余处岩洞之首，因形如两手抱腹，所以又叫抱腹岩，始建于三国曹魏时期，距今一千七百余年。抱腹岩坐东面西，高60米，深50米，长180米，分上下两层，抱二百余间殿宇、馆舍于“腹”内，容两千年历史文明于其间，纳万余名游客而不觉拥挤，为天下“绝无仅有”。导游小姐介绍说登云峰寺要攀登108阶陡峭的台阶，佛家认为，人生有108个烦恼，每登上一个台阶便可去掉一个烦恼，登上这108阶台阶，你这一生的烦恼就能全部去掉，从而进入无忧无虑的理想世界。我们一家争先恐后地攀登这108阶台阶，想把人生的108个烦恼全部去掉，哪想到等我们手脚并用、前拖后拉、气喘吁吁地攀登到顶层时，人生108个烦恼不但没有去掉，反而生出了新的烦恼，我们一个个大汗淋漓，腰酸腿疼，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几乎不能站立，如何走下去？抱腹岩上，猴子也没有立足之地的悬崖峭壁上、洞顶前壁悬挂有众多的风铃，山分吹过，铃声丁当，宛若天籁，构成了绵山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为几百年来到云峰寺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还愿出资请人挂上去的，绵山有一支技艺高超的专为还愿香客悬挂风铃的队伍，他们在岩顶固定好绳索，将挂铃者用绳子吊在半空，然后晃动绳索利用前后晃动的力量将人悠进洞内，用铁钩钩住顶壁打楔系铃，操作完毕后再用绳子把挂铃者放到岩下，场面惊心动魄，令人叹为观止，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机缘一睹为快。
抱腹岩山顶建有正果寺，寺内有八尊高僧、四位高道的包骨真身像，虽历经千年而骨架完好，颇有灵气，是研究绵山历史文化和地理气候的重要文物。据说要去正果寺原先只有一条路，必须通过抱腹岩上一个高70多米的绝壁，由山顶垂下两条铁索，每条长60米。人们背向万丈深渊，面向摩天绝壁，手抓脚蹬铁环，沿75度的峭岩攀援而上，方可到达，因此也称铁索岭。现今在抱腹岩悬崖上修建了“之”字形悬空栈道，前去正果寺方便了许多。我们仰望铁索岭、“之”字形栈道，心中不寒而栗，哪里还有前去攀登的勇气和信心；云峰墅苑，半临悬崖半凌空，远观如房近观是楼，为全国唯一的一座悬崖宾馆，还有那夹在山凹中间的空中宾馆——卧龙宾馆，挂在悬崖边上的大罗宫琼崖宾馆，既满足了游人的食宿要求，又给游人提供了别样的享受；朱家凹，据说朱元璋的父亲朱五四曾在这里修行拜灵宝天尊。朱元璋称帝后，认为他当皇帝是天尊显灵的结果，于是偕堂妹上绵山祭拜；天桥，是一处长300余米，宽不足1米的世间奇特的云中栈道。上离山顶200余米，高出云表；下距沟底300余米，悬于半空。多云天气漫步桥头，人从桥上过，云在脚下涌，平步青云，飘飘欲仙；大罗宫，高悬于狮子山崖壁之上，高13层110米，建有道教殿堂60余座，塑造神像600余尊，主体建筑面积1万平方米，建筑群总面积共达3万平方米。整个建筑巧妙地将明清风格与现代技术融为一体，群楼高耸，崇阁巍峨，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既雍容华贵，又古朴典雅，可与布达拉宫媲美，被誉为“天下第一道观”；石寨，堪称中国古代最险绝的军事要塞，是古今中外罕见的由奴隶到皇帝的传奇式人物石勒所建，距今已有1700年的历史；龙头寺是进绵山的第一站，这里是当年李世民打仗的地方，山上的营寨分为前军帐、中军帐和后军帐，山顶还有个瞭望台，为目前国内唯一留存的唐代营寨；黄山以松称奇,绵山以柏叫绝，其中一株秦代古柏高16米，主杆胸围11.8米，根部腰围16.7米，树阴覆盖面积近300平方米。比陕西黄陵“黄帝手植柏”还粗1.8米，堪称全国柏树之冠。另一株酷似龙形的“回头看柏龙”柏树生在悬崖绝壁上，数千年不长不枯。此外，还有虎柏、象柏、凤柏、鹿柏以及天然柏林组成了一个仙境般的“柏树王国”……
绵山文物古迹颇多，俗称“九里十八弯，二十四座诸天小庙，各处罗列”。绵山博大精深，文化底蕴深厚，自然景观，历史遗存多如牛毛，一个小小的云峰寺仅仅108阶台阶已使我们筋疲力尽、狼狈不堪，下午又要赶时间回吕梁市，这些景点实在无法一一游览，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好在绵山的景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奇、绝、峻、险、秀，景点、宾馆、酒店全都在悬崖峭壁上，有电梯可以直达，吃、住、行极为便利。到绵山旅游，一句话那就是，行在云雾里，吃在岩沟边，住在悬崖上。
旅游中巴从龙头寺启动时，我发现儿子的目光透过车窗射向了绵山景区，看着稍纵即逝的龙脊岭景区情绪怏怏中竟有些不舍，我还想去栖贤谷攀铁索桥登铁板路，儿子感慨地说。我也想上栖贤谷、介公岭去，妻子符合儿子说。她们可是从来对旅游尤其是对山水没有感过兴趣啊，我曾不止十次地提议一家三口去崆峒山、华山、黄山等旅游，没有一次引起过她们的兴趣，看来这次她们是被绵山独特的风景所打动了。我像向她们母子又像向绵山自言自语，我们一定还会再来的。
下山，出了换乘大厅，匆匆吃完饭，一出租车司机招揽顾客，去介休市每人10元，旅行社集合的时间还早，我们三人坐上了出租车。途中，司机听说我们回吕梁市，几个电话后告诉我们，刚好有回吕梁市的大巴车，每人还可以便宜五元钱，问我们坐不坐。儿子明早就要报到，我们今晚必须赶回吕梁市，即就是贵五元钱我们也得坐啊，哪有便宜五元还不坐的道理。出租车一路疾驰，介休汽车站前司机告诉我们大巴车马上就出站了，让我们的把买票钱交给他，他为我们买票。我知道他买票是为了便于抽走他要得的红利，没有犹豫掏出一百二十元钱交给了他，昨天出站前我问过了，去吕梁市每人四十五元。说话间大巴车开出了车站，大巴车司机向出租车司机绕绕手，示意向前走，我们随着出租车司机跟着大巴车跑出二百余米，大巴车停到拐角处，司机歉意地笑笑，车站人盯得紧，只好停远些。
返回旅店已是晚上九点半，大厅，走廊全是人，他们全是送孩子报名的。经问询，六楼仅余一间房，房价却是前几天的三倍，没办法，我们只有掏钱，登记。用儿子的话说就是，人多，房子少，除非老板脑子有病才不涨价。
9月13日
步入吕梁学院大门，立刻有一种过大年的感觉涌上心头，高音喇叭滚动播放着学院简介和致新学员辞，处处彩旗飘飘，一条条巨型横幅书写着“热烈欢迎新学员入校”的字样，一位位身披大红缎带的俊男靓女在校门口、各条路口迎接进入校园的每一位客人，指引道路，帮提行李。每条道路上都是车来人往，川流不息，显然都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中心广场更是人山人海，一个个遮阳伞前都排起了巨龙般的长队，有学员报名的，有咨询事务的，有卖手机的，有办理入网业务的……儿子和他母亲排队报名，我在后面看守行李，也偷空听听广播、看看各类广告，很快我就搞清楚了吕梁学院占地面积1618亩，建筑面积66万平方米，固定资产总值18亿元；图书馆藏有纸质图书158万册，电子图书160余万册；有专任教师873人，其中教授、副教授248人，具有博士、硕士学位的教师489人；有18个教学系(部)，35个本科专业和14个专科专业，全日制在校学生2万余人。儿子所学的历史文化系新招学员近400人，分8个班。学院为每一位新学员都配有一名上一届学员引领报名、领被褥、入住宿舍。引领儿子报名的是一位山西省大同市张姓女学员，热情、大方、健谈、雷厉风行，她领儿子行东走西，很快报好了名，领来了新被褥，又帮我们拎着大包小包走向儿子所在宿舍。宿舍正是前几天施工的大楼，瓷砖已贴完，脚手架已拆除，楼房前的大坑已栽上了绿化大树，走道已铺上了混凝土并用压路机压平，全没有了前几天的破败像。新学员宿舍楼走道两侧布满了一个个小摊点，有卖毛巾脸盆的，有卖杯子热水瓶的，有卖牙膏牙刷的，有卖拖鞋袜子的，有卖插座电热毯的，有卖台灯手电筒的，也有卖衣架马扎床垫的，总之只要是新学员所必须的生活、学习用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目不暇给。高高低低的吆喝声，热热情情的招呼声，此起彼伏，彼伏此起，宛如闹市，而这些商人全为高年级学员。楼房前、楼道内是堆积如山的铁柜子，民工正挥汗如雨地往楼上房间背送柜子，看情况才送到三楼。我忽然明白了学院开学迟的原因了，是新学员的宿舍楼建设拖了后腿。张姓女同学领我们到四楼儿子所在的房间，帮我们为儿子铺好床铺后才离开。宿舍内陈设很简单，只有4组高低床，儿子是宿舍内8位同学中第一位入住的，妻子安排我搽窗台、玻璃，她则一遍又一遍地拖地板，就在这前后半个多小时内，前前后后有十余拨高年级学员提着大包小包敲门推销他们的商品，有单人的，也有两三人合伙的，他们的商品也就三两样，最多也就十余件，所有商品的价值充其量也就一二百元，全部售完所得利润也不过三四十元，但他们全都激情万丈、斗志昂扬地逐楼逐宿舍推销着，或许他们并不在意挣多少钱，而在意的是开始迈出创业的步子，在意的是实践经商的过程，在意的是感受挣钱的乐趣，在意的是体味生活的真谛。看着这些和儿子年龄相仿的孩子，我心中涌现出莫名的酸楚和感动，一激动竟没有讨价还价就买了他们的商品，尽管有的我自己也说不清儿子最终会不会使用，我已被他们的朴实、勤劳、乐观所倾倒，我开始坚信选择儿子来山西读书是正确的，至少他可以被这里浓厚的商业气息所熏陶、所感染，学会自理，学会赚钱，学会生活。又有两名学员入住，我们帮不上手，下楼走进了餐饮大楼，吃饭同时也了解了解学院的食堂。这是一座六层大楼，每层可同时容纳近两千人就餐，大餐小菜，米饭面食，各类小吃，南北风味，应有尽有，看来儿子吃饭的问题尽可以放心。我们又去了校园的东北角，这里属商业区，又有一座六层餐饮大楼，规模略小于前一座。向东北角依次为银行、移动公司、快递公司、超市、旅馆、洗澡堂，然后是一家家干洗店、美发店、化妆品店、日用百货店，最后是小吃城，中餐店、火锅店、饺子馆、手工面馆、麻辣烫、包子稀饭样样不差，远比我们小县城饮食街繁华，最叫人兴奋的是居然还有两家兰州牛肉面馆。我们为儿子购买了新手机，办理了当地网卡，买了饭卡、水卡、超市购物卡，又购买了篮球、暖水瓶、脸盆、毛巾、拖鞋、洗衣液、台灯、电热毯、插板、手电筒等用品。当我们再次回到宿舍时，已又住进了四位学员，送他们的家人显然已离开了学校，新衣柜也已整齐地摆放到了宿舍内，他们六人正热火朝天地谈笑着，见到我们一家三口立刻停下说笑，站起身让我们坐，叔叔、阿姨坐，坐。六人中除一人是湖南人外其余均为山西人，当他们一听到我们是甘肃人时立刻惊奇地盯住我们。你们那儿都是大沙漠？你们平时都骑骆驼进城？儿子自豪地告诉他们，沙漠、骆驼是什么样子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那离我们太过遥远了，我们家乡在陇南，号称陇上小江南，处处是森林，处处是绿洲，生态环境远比吕梁市好得多。他们全都瞪圆了眼，像是在看外星人，显然他们没有一人相信儿子的话，看着这些与儿子将要一同学习、生活四年的孩子们的天真无邪的笑脸，看着儿子瞬间已与他们融为一体，我心里一下子宽慰了许多。
妻子翻出儿子的脏衣服，又扯下儿子床上的新床单、新被套要去水房去洗，儿子固执地拦挡，妻子张嘴正要说什么，儿子暴躁地抢过他母亲手中的脸盆头也不回地去了水房。妻子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儿子自小到大什么活也没有干过，即就是袜子、裤头也从没有自己洗过啊，儿子早已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妻子也早已习惯了包揽儿子一切的活计，并视为是一种享受，而今儿子突然间从手中抢过了洗衣盆，妻子一时间竟不习惯、不自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拉过眼角噙满晶莹的泪珠的妻子坐到床头，儿子长大了，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尽管我们一家三口是那么的不舍，但分手的时刻还是不可阻挡地来到了眼前，儿子不舍地随我们下楼，抱着他母亲的胳膊默默地送我们出校园。因时间还比较宽裕，我们没有出西门坐公交车，而是沿着校园中轴线直向南行，越过中心广场、政工大楼、人工湖、教学大楼、教工宿舍楼，路旁垂柳飘逸、苍松挺拔、紫金妖娆，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园呈现在眼前，花园内盛开着一簇簇艳丽的鲜花，花园前紫色大理石上镌刻着由著名学者、书法家、书法教育家欧阳中石先生书写的吕梁学院四个鎏金大字，清新高雅、沉着端庄、俊朗又飘逸、古朴又华美。学院大门高端、气派，大理石门柱足有三层楼高，六辆小车可同时并排出进校园，大门前巨大的虹行彩门上书写着吕梁学院热烈欢迎2013级新生的字样，一群群往届学长学姐举着不同院系的牌子迎接新生，原来这里才是吕梁学院的正门。我取出相机摄下了一张张照片，一位学姐热情地帮我们留下了的全家福。
告别儿子，我和妻子坐火车过黄河，经绥德、延安、西安到天水，在天水逗留三天后回到了徽县家中。
2016年2月
杜锋，男，甘肃徽县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现就业于甘肃省小陇山林业实验局，林业工程师，喜游山水，爱好文字，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青泥岭》、《秦州文艺》、《陇林文萃》、《行参菩提》微信平台等，有作品入选多个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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