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不见我的门前雪
不见我的门前雪
图文/灵璧石秀
自从住进这高耸的楼房之后，对于天气的感知就越来越迟钝了。下雨了，我不会最先知道，因为我听不见雨的滴嗒之声；刮风了，我亦不会最先知道，因为我听不见风的呼啸之声；当然，雪来了，我也不会最先知道。且莫说雪的脚步轻轻悄悄，就算是雪裹挟着雷霆之势，我想，呆在这离地面几十米高的地方，应该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里感知得到。
房内的温度，总是保持在九度左右的样子，虽然不很温暖，但也没觉得有彻骨的寒。
其实，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和此时的生存环境一样，都是不温不火，不疾不徐，既没有阳光普照，也没有阴云密布。
日子平淡，连带着心情也变得平淡起来，就这样一日三餐，按部就班，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当下的一切，貌似已经应和了鲁迅的那句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只是我的这个“躲”绝不是心甘情愿，而是万般无奈之举。
昨晚上，天公作美，下了一场我盼望已久的雪。说来好笑，我知道“下雪了”这个消息的来源，竟然是我的微信朋友圈，而不是那时候正在我的窗外纷扬着的大雪。
“下雪了”，当手机屏幕上的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我的内心不禁一阵激荡。我赶紧扔下手机，奔到阳台上，打开玻璃窗。
真的下雪了啊！
只是这雪格外得出奇，它既不像细细密密的盐粒儿，也不似婀娜娉婷的花瓣，它就那么混混沌沌在天与地之间，仿佛是一挂巨大的帘幕，横亘在我的眼前，它企图遮挡住我的视线，它企图遮挡住远方的楼宇和近处的霓虹闪烁。
地面还没被染白，青的树，翠的竹，灰色的水泥路，仍然依稀可辨。
此时，洞开着的玻璃窗已经令我真切地觉察到扑面的寒意了，只是那寒意并没有使我退却，我伸出双手，想掬一抔雪花在掌心里，但是那雪却格外地淘气，它左躲右闪，竟然不愿到我的手中来。我悻悻地关上玻璃窗，霎时，玻璃窗挡住了凛冽的寒意，可是，它却终将挡不住雪的曼妙身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心情就与外面飞扬着的雪联系在一起了。我一忽儿打开玻璃窗去看那雪，再一忽儿打开玻璃窗去看那雪。就在玻璃窗的开开合合之间，我蓦然发现，小区的地面上已经全白了。
记忆中从未有哪一场雪会如此的酣畅淋漓，从未有哪一场雪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积了厚厚的一层。原本是打算第二天才出去赏雪的，但是此时却终将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我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再把领口的拉链拉紧，便急匆匆地冲下楼去，再冲进风雪中。
借着小区内的路灯光，我仰望夜空。此时的雪一改刚刚的面目，已经成了鹅毛状，它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而来，它粘在我的刘海上，它粘在从帽子边缘垂下来的我的散乱的发尾上，它粘在我的肩上，它粘在我的衣襟上，顿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雪人了。突然好想自己的眼前可以有“柴门”，耳边可以有“犬吠”，若果如此，我定也是刘长卿笔下的“风雪夜归人”了。
踩着厚厚的积雪，我踽踽独行，一任那“咯吱咯吱”的声响，陪伴在我的左右。小区里鲜有人的影儿，但是每栋楼房的每个窗户里面却都透出温暖的灯光，我知道那每一扇窗户后面都会有一双赏雪的眼睛。
新年飘瑞雪，还有比这更应景、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吗？
道路旁低矮的绿色植物，仿佛被皑皑白雪淹没了，只在枝叶与枝叶的空隙处露出星星点点的身影儿。墙角拐弯处那几株修长的翠竹，被雪压弯了枝头，我不禁想到朱元璋的那首《咏竹》：“雪压竹枝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翠竹是柔韧的，是坚毅的，是压不折、摧不垮的。于是，我又想起日日见着的那树红梅，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树红梅应该会有另一番风韵吧？
我且踏雪寻梅去。正在举步欲行的时候，我被小区外步行街上的一阵阵嬉闹声吸引住了。透过栅栏，我看见两个孩子正在打雪仗，滚圆的雪球儿在他们之间掷来掷去，在孩子的旁边，有一位中年妇人，她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
我不禁停住了脚步，此情此景是多么的熟悉哟！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也会出现在我曾经的那个家的门前。
我扫雪，孩子玩乐，最后我们再把积雪堆成一个或大或小的雪人。任雪在舞，凭风在吹，我们不闻不问，只是在自己家的门前，尽情享受着雪带来的快乐。
但是现在呢？孩子呆在高楼之中不愿下来，只有我孤单的一个人在这茫茫的雪夜中寻花看竹。
雪还在下。我仰起头看向夜空，看向这个正被高楼大厦一点点蚕食着的小城。我知道，现在和以后，人们都会被一层一层地摞入云端，都会被钢筋水泥所禁锢。窄窄的楼道已经成了公摊面积，哪里还有属于我的门前！哪里还有我的“门前雪”啊！
这样想来，不觉黯然神伤，腮边已是冰冷的一片，不知道是雪化成的水，还是我情难自禁时流下的泪......
（作者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胡瑰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