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85岁老人唱诵《上梁祝辞》,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周末,下乡探望岳父母。二老年迈,岳母尚康健利索,岳父则耳目不便。岳父大人1935年出生,曾经是华林镇一带有名的木匠,手艺出众,人又随和,远近村庄中口碑很好,一直做到快七十岁才歇手。我今天除了来帮老人加餐,还想”采访”一下老人家,让他把木匠生涯中帮东家做屋上梁的祝辞说给我听,我好整理成文字,以“抢救”此类民俗文化。
“奔九”的岳丈大人,这两年慢慢出现了老年人常有的迟钝,一天到晚呆坐着,不怎么说话。甚至孙子孙女来叫他,他一时间还识不清是谁。我凑近他的耳朵,说明我的“采访”计划,他听了两遍才明白。开始他的背诵。
很奇怪,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人,张开口念诵祝辞却非常流利!我听了五遍,终于记下了一个大概。
岳父一字不识,这些祝辞来自于他的师傅的口传,读的过程中,他的声音苍老,吐字不甚清晰,有些文字我着实听不明白,就大概记下字音。如果有哪位先生知道得更全,请不吝赐教,与我联系!
胡运发(华林镇花桥村老木匠,85岁)
《上梁祝辞》
口述:胡运发
第一段
福~喜~ 黄道吉日!
(东家及众人唱和:好喂…)
日吉,时良。
(东家及众人唱和:好哇。唱和词下同,此文中不重复)
时良时良哎~
听我言章!
生在何处喂?
长在何方?
生在云峨之地耶,
长在八宝紫金山上。
我今打马山下过哎,
看见此木好栋梁。
带转马哎,
扭转缰,
我与贤东作商量。
贤东付银钱八百两哎,
付着银钱判山庄。
上买浮梁景德镇呐,
下买湖广并浙江。
东边木匠请几对耶?
西边锯斧请几双?
请列位师傅发栋梁。
行旱路喂,
要半月;
行水路喂,
要半年,
雾气冲冲来到马前。
掌墨师傅拿起尺来量一量哎,
也不短来也不长,
此木弯弯好栋梁。
一把金锯拿在手喂,
风吹锯屑满堂香。
一排斧头鱼鳞灿呐,
一排削刀案牌方。
长刨刨得波罗镜哎,
短刨刨得镜儿明。
弹起线哎,
度起中,
列位师傅用了功。
两头做龙牙凤榫呐,
中间做双凤朝阳。
双凤朝阳生贵子哎,
文武双双状元郎。
第二段
(此时木匠师傅拿起酒壶用酒祭梁-)
酒祭天哎,
天上八路神仙。
酒祭地耶,
地下当香土地。
酒祭东哎,
单鞭救主尉迟恭。
酒祭西哎,
槐荫树下遇仙枝。
酒祭南哎,
师仙求官转凡乡。
酒祭北哎,
北边遇着高怀德。
高怀德结拜三兄弟耶,
万里江山一齐得。
酒祭梁头喂,
文官拜相武官封候。
酒祭梁尾哎,
子子孙孙在朝里。
酒祭梁中哎,
子子孙孙在朝中。
第三段
(此时木匠师傅拿起祭祀用的大公鸡,掐破鸡冠用血祭梁)
手指黄袍一只鸡哎,
生得头高尾又低。
此鸡不是凡间鸡哎,
正是王母娘娘报晓鸡。
一更不乱叫,
二更不乱啼。
三更四更平平过哎,
五更正是报晓时。
文官听得此鸡啼耶,
手捧朝竿见驾时。
武官听得此鸡啼耶,
正是提兵点将时。
老板听得此鸡啼耶,
手牵牛绳肩驮犁。
老板娘听得此鸡啼耶,
正是烧茶焐饭时。
小姐听得此鸡啼耶,
正是挑花绣朵时。
我今听得此鸡啼耶,
正是打扮上梁时。
神灵土司祝喂,
木听匠人言。
听我祝喂,
听我言,
荣华富贵万万年!
(东家及众人唱和:好哇)
录写完祝辞,我深为感慨。我们无法得知此文的原创作者姓甚名谁,想必是古代星子哪一位秀才公。文中抒发了普通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满心期待家族子孙能够生贤出贵、光宗耀祖。
我依稀记得小的时候,那时候村民都是盖砖瓦房,哪一家做房子上梁,是全村孩子们最开心的事情,因为主人会抛洒糖果,我们一个个上蹦下窜的。总能看到,泥工木工师傅站在梁下,东家的家人亲戚站满大厅,严肃中带着喜悦。师傅开念祝辞,是非常具有仪式感的事情。师傅念一句,东家众人雷鸣般唱和:好喂~好哇! 我们这些前来沾喜气捡拾糖果的小孩子也跟着唱和。等师傅念完,主人家从高处抛洒糖果,下面顿时一窝蜂般抢着捡。连大人也不客气,混在儿童堆里捡几个放进口袋预备拿回家给小孩子。等到捡完了,我们嘴里含着糖果离开,调皮的伙伴也学着匠人师傅念念有词:酒祭天哎!我们大声喊:好喂~……一路嘻嘻哈哈地回家,骄傲地掏出糖果,向母亲展示今天的收获。然后期待下一家早点做屋上梁……
走出儿时的回忆,我深深感到,时代发展到今天,我们的物质生活水平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植根于我们心中的乡愁,似乎慢慢淡了。民俗俚语,作为祖祖辈辈口传心授的文化形式,正在离我们远去。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我由衷希望并倡议,我们每一个人,应当树立一份文化自觉。有机会的话,去走进乡村,拜会民间老艺人,去寻访这些朴素的文化遗产。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倘若,我们每一个人对此视而不见,我们的“根”有可能就真的要断了。
非物质遗产的保护,人人有责!努力,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