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名人 / 作者:刘泽(第14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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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可以指著名人物,又可泛指各行各业中能力崇高而备受景仰的人物,名人既然备受关注,那他们身上都会有明显的标签或符号。刘泽老先生以故事的形式将数个历史上的大名人逐一点评,用一个字点出了这几位名人背后之名......
文:刘 泽
赏析:梅立生
编辑:梁轩诚
阅读记下一些名人段子,总想说出来让别人听,便有了此《闲话》。
刘邦先项羽进了咸阳,他不敢按约定称王。这个沛县小吏,头脑十分清醒,此刻坐不得龙椅。此时若称王,无异于“找死”。
离开咸阳时,他没有动那些金银财宝,皆清点封存,向项王献功,以示弱并讨封。但他却将秦朝的全部文书档案,打包带走。这些文档包括户籍、田亩、律令文书、地图等,是一等的“大数据”。项羽这个唯我独尊的霸王,没有看中这些“劳什子”。
秦统一全国后,实行郡县制,每年都要更新各种详尽的统计数据,做制定方略的依据。
刘邦当了汉王,到了汉中。汉中夹在秦巴山中。虽也是鱼米之乡,但毕竟是弹丸之地。他凭借从长安带回来的“大数据”,尽知天下虚实,便能制定出夺取天下的宏韬大略,最终成功夺权。
项羽百胜而一败,陔下自刎身亡;刘邦百败而一胜,建立了大汉王朝,从此,许多以“汉”字命名的“物件”便在中华大地漫漶千年。
是故,司马迁写道:“汉王所以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
帝王之取,成就了帝王之业。
往事越千年,曹操被“白脸”。三国大势,刘备凭三结义有了关、张、赵等猛将;三顾茅庐又添孔明;借荆州而渐据汉中、四川,得已成割据者之一。孙权仗祖传宝地,并政治联姻得周郎相佐,借势打势,成为始终未吃大亏者。只有曹孟德实在不易,一路征闯杀伐,虽遭火烧连营之败,受草船借箭之辱,却越挫越勇。他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统一了多半个中国。抚民救民,功不可没。是三国之当然霸主。
刘备做了皇帝,孙权也称了帝,但曹操并未称帝,只落了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强人。曹丞相保护汉献帝在“君主立宪” 制的状态下做了30年日本天皇式的元首,也顶制度创新嘛! 然民间皆以“皇权”为正统,以孙权为中性人物,唯称曹操为“大奸”者。刘备只当了一年昭烈帝就“白帝城托孤”了,孙权命长,当了30年皇帝。曹孟德为儿子谋福利,使曹丕做了龙椅。
曹操文采泱泱,武略滔滔,他仰仗自己,自创江山,自铸伟词,以铁腕才情推动“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国家走过乱世,保国泰民安近30年。
“自古圣贤皆寂寞”。解民众于倒悬,救国家于水火,拯天下于陷溺的曹操,却被称为大奸,只因他让那个汉献帝迁都许昌,让东汉延长了30年。其属下也被称为“社鼠城狐”,实在不公平。那个受到诸多优待的徐庶,本是空有其名者,只因“一言不发”,却令众人崇拜。
历史和中国戏剧欠曹操一个公道。但人们记住了曹操之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没人记住那个“大耳人”和拿妹妹施美人计的孙某人。
曾国藩是文人,不是军事家,但时代逼他训练并带领湘军打仗。历史书说他是镇压太平天国,但纵观历史大势,洪秀全那帮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灭就灭了吧,也怪不得曾大人。
曾帅用世上最笨的办法,打了最聪明的仗,扎扎实实,步步为营,从不冒进,便有了节节胜利。曾大人在取得全胜后,他明白盛衰轮回的规律,故及时裁撤湘军,功成身退,故令曾氏家族繁盛至今,可与汉张良比肩。
曾国藩以其超级智慧,不但完成了自我救赎,也完成了一次民族救赎,恢复了社会安定,他也以名句:“自立立人,自达达人;莫问收获,但问耕耘”,“渡”我们这些后人。
曾氏家书、家训均十分珍贵,是警世之言。
曾国藩平生有三畏:“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他的“天命”是指自然和客观规律,是讲求实际;“人言”是指舆论,不能在行动中“授人以柄”,免受弹劾;“君父”是既指皇权,又指大趋势。因其有“三畏”才成为晚清名臣中平安而不平凡的大智之人。
每个人清醒时,应学些先贤的圣道和行为模式,让自己成为一定阶层或范围的楷模,供后人效仿。哪怕留下好口碑也行。
范仲淹之交
范仲淹是忧在人先,乐在人后,心怀天下,处庙堂之高的神仙级人物,他与隐士林逋之交,是纯洁的友谊,无有功名利禄之累,只凭真情本意,底气正,胸怀大,令人神往。那种“早晚功名外,孤云可得亲”的境界,人间罕见。
人世间,有的人仅管终身相守,却始终没有走进彼此的心中,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办公室呆几年,对面而坐,离开后了无牵挂,不是陌生人是什么?最多说是“同事”。连有些夫妻,也只是过日子,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欧阳修曰:“未知何处有知音,常为此情留此恨”。知音可远在千里之外,甚至在异域他邦,也许终生难遇。真象俞伯牙和钟子期那样,人亡琴去,似乎也悲催了些。
待人以诚,且盼知音,以达至交。
诗圣杜甫在最落魄的时候,碰上那个“唱诗达人”李龟年,写下不无自嘲的诗句:“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虽然“天下无人不识君”,但此时杜工部口袋空空,连顿像样的酒菜也备不起,实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果李白尚在近处,即使没有钱可借,也可以借件皮草卖了换来酒菜招待一下李龟年先生。但穷困所逼,只能写首诗相送,道声惭愧就是了。如果在当今,能得到名人的一幅题词,怕要比茅台酒值钱了。
李龟年也是个落魄之人。那个贵族官邸的贵客,皇宫的座上宾,如今已经“过气”,能获得杜工部的诗文相赠,也该感激涕零了。但不知架子已经散了的李龟年,是否还“端着”!
杜工部之窘,现代人也有之。
孟浩然写下了凡华人皆晓的千古名诗《春晓》,但他却是个呆萌之人,按今人说法,有点“不靠谱”。
四十岁时,他来到长安,应试不果,盼望的进士及第化作泡影。他送诗给当朝丞相张九龄,呐喊道:“欲渡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希望丞相给以平台,他好出演。哪怕给个钓鱼竿,划块地方,供他垂钓也可,可怜兮兮。
他在好友王维的内衙,碰到皇帝玄宗,却慌乱中躲了起来,不但错过了毛遂自荐的机会,还弄了个尴尬。当不得不出来面对玄宗皇帝时,他又抛出不合时宜的诗句:“天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这牢骚发的不是地方,不但惹怒了皇帝老倌,也得罪了好友王维。皇帝斥其“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看这个倒霉蛋,今后还能加入官场的“盛宴”呼?王维也极冤枉,他明明感盛情款待孟夫子,却落了个“多病故人疏”!这“瓜落”实在无从说起。
孟夫子没有病,是无病呻吟。也可以说他真有病,是少年“痴呆”,脑袋进水了。
见了玄宗只叩拜,只“呵呵”,或者直接抱住张九龄的大腿不放,至少混个“八品”闲差,肚子填饱,好继续其诗文之道,岂不美哉!
林则徐以禁烟之功,国人几乎家喻户晓。他的名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人大举行的记者会上,温家宝前总理曾以此铭志,誓言为国为人民鞠躬尽瘁。
林则徐面对船坚炮利的英帝,断然焚其“烟祸”,并不惜开战。但他只是个封疆大员,敌不过皇帝和诸核心大臣的媚外决策。历史记下了林大人的功绩和浩然正气。
他被流放后,仍不忘国家和民族,给后人留了“坎儿井”这项杰作,现在还在发挥着“水利”之光。
但在后来的人生中,他策划了一件错误的事:发动农民种大烟,以“国货”抵御“进口货”。须知烟土不是普通商品,不管出自何国域内,在中华大地售卖,只能给国民造成伤害。它不是“福寿膏”,是祸国殃民的毒品。
正像我们总结大跃进、人民公社和文革的错误一样,任何伟人,都不能以功掩过。历史忠实记载了每个伟人的功和过。功大于过,就是忠臣良将,就是“开明之主”。
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誉满天下者,未必没有缺憾;谤满天下者,未必不为伟人。因此,林则徐的禁烟,李鸿章的洋务运动,左宗棠的收复新疆,都是民族英雄之举,中华民族当永远记之。过于用政治正确去判断历史人物,会失于偏颇。
张伯驹先生是名人,他是一名收藏家。1956年是个特定年代:全国以公私合营为核心的资本主义改造席卷全国,私变公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大势大潮。
在大潮的涌动中,张先生将收藏品:陆机的《平复帖》、杜牧的《张好好诗帖》、黄庭坚的《诸上座帖》、展子虔的《游春图》等,共八件国宝级珍品献给了国家。如今《平复帖》和《游春图》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
君记否《水浒传》之柴进拥有祖传的“免死牌”,是祖上让出政权换来的宝贝。张先生没有要一张类似的“物件”,落了个“宝出手,身如狗”。
1982年张先生因感冒引起高烧不退住院时,却被安排在一间八人的病房,无人问津,好不凄凉。张先生不治,盍然长逝。因为他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富豪,没有前呼后拥,更没有保镖。如果他留一件珍宝抵押变现,怕连那间河北省三线城市的医院也能买下。捐了珍宝,没留下“免死牌”一类证件,没有绿色通道;社会上只认“关系”和“钱”,张先生及其家人只能空叹!
如何对待捐献的人士,尤其是裸捐者,全社会都应该有个态度,不能让“善者恶报”!裸捐者也应知道“市场经济”的残酷现实。
《读者》2019第15期刊载冯骥才先生的一篇短文《藏》,并附齐白石老人的一幅画。冯先生是当代名人,但齐白石是过世的名人,我斗胆替逝者维一次权。
冯先生文中摘取画中题词为:“鸣蝉抱秋叶,及地有余声”。我知道蝉的寿命极短,大约只有40天,故而在蜕壳后会不停鸣叫,尤其烈日中为甚。但我也观察过,蝉总是附在树枝、树干上居多。我带着疑惑,仔细看白石老人画中题词却是:“鸣蝉抱叶落,及地有余声”。
白石老人真是神仙级人物,看那只误抱一片离开母体的树叶之鸣蝉,自空而降,声划空际,及地后仍鸣叫一声,又腾空飞去。像级了一段视频:“吹着喇叭掉井里,响着响着下去了!”是一副动态的连环画。白石先生何其神也!
冯先生让蝉抱住秋叶,而秋叶尚在树上,怎么“及地”,只能是“静态素描”。先生太忙,大意了。
无独有偶,《读者》2019年第21期卷首语,刊载了且庵先生的短文《咬定几句有用书》,并附了郑板桥的一副《竹石图轴》。郑板桥在画中的题词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乱涯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此题记与一挺竹配一危崖,意境高妙。
且庵先生在引用郑氏画中题词时,却错为“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知且庵先生什么“名头”,但能将其文登在《读者》的卷首语,定然有一定“身份”。“涯”和“岩”是有极大区别的。“乱涯”是一种山势形态;“破岩”是一种物品状态。一堆破石头上是长不成竹子的。将一只翠竹插到“破石头堆上”,情何以堪?
郑板桥先生和齐白石先生,都是“国宝级”名人,引用其题词,应该慎重,应该有敬畏之心;各类刊物的“小编”们,也应仔细些!文配图,本当是相得益彰之举,但孔雀开屏,也需将孔雀身后遮挡一下,美丽后面的“窗口”是不雅的。
笔者所言,如得罪了现代名人“大咖”,那就先道一声“不恭”了。
2019年11月15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