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05日 星期五 第A11版:月光城·民间
每年腊月,我依旧是回到那片山林里过年,已经记不得持续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年年都要回到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大概以后还是会去那四面都是山的小屋里过年。
我家在一个除了山还是山的地方,人们一年四季围绕几分田地劳作,各家各户的经济收入非常微薄,靠山吃山的乡亲并没有在山的身上有过多的收获。我家就是典型的一户。从小家里很穷,一年下来父亲都挣不了几个钱,我就自然常年累月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穿件新衣裳、吃顿肉是奢望。同村的小伙伴都一样,大家除了上学,还要做父母的帮手,上山下田,穿着这些补丁的衣服反而非常方便。每当过年,我就高兴得不得了,辛苦一年的父母总会给我添件新衣服,家里还要杀猪、做豆腐,让我可以吃几餐好伙食。新衣服并不是经常穿的,担心穿的次数多了会破,除非家有喜事,才兴奋地穿上一回。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我快乐着,憧憬着,希望有一天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随着乡亲们大做山场文章,开发大山里的矿石,这个小山村开始发生变化,腰包逐渐鼓起来了,餐桌慢慢丰富起来了。父母一年中总要给我买几件新衣服,衣服到手后我立即穿上,而且决不脱下来。每当过年,父母杀猪、做豆腐,长辈们都要给我一点压岁钱,我正好用压岁钱去买点自己喜欢的零食和玩具。
后来打工潮兴起,乡亲们陆续外出务工,平时热闹的小山村变得异常冷清。父母在外一年能挣个万把块钱,而我已离开这片山林在师范求学,学校里中餐晚餐都能吃上肉,也能买得起衣服了,虽然不贵。但每当过年,家里再也没有杀过猪、做过豆腐,大年三十晚上父亲总把学费交到我手上。
三年后师范毕业,我又回到了小村庄,教书育人。小山村还是那么冷清,青壮年都外出创业了,我工作日吃住在校,虽然学校离家很近,但我很少回家,我要对学生负责任。每当过年,主动联系我的人特别多,因为我单身好多年,热心的乡亲积极为我张罗婚姻大事,纷纷介绍外出回家的女孩子让我去相亲。
父母年龄越来越大,已不适应打工的节奏,谋划赴省城发展养殖业。我教书好多年后,承蒙乡亲们的厚爱,找到了人生伴侣,一年到头就是忙工作忙生活。每当过年,父母为了多挣几个钱不愿回家,我只好带上妻女乘坐火车到省城团聚。那是我第一次不在那片山林过年,我第一次在异乡过年。与在老家不一样,在外求生存的父母还要日夜劳碌,过年无非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餐团圆饭。大年三十晚上,望着远处省城的灯火,我真的好想那个小山村。
就这样,我在省城连续过了三个年。
父母开始慢慢变老,回到了那片山林。而我,已离开那个小山村,离开了工作多年的三尺讲台,并在众多亲友的帮助下,在县城买了房,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并不大的地方。后来的每次过年,我总叫父母来城团聚,吃完年夜饭,大家就在一起看看电视,早早地入睡,没有了山村的串门祝福。
我是一个多情的人,喜欢乡村串门、拉家常的那份亲昵,喜欢吃完东家吃西家的那份自然,不习惯县城的这份冷清,甚至冷漠。再后来,每逢过年,我都坚决地回到了那片山林。虽然过年时不再像我儿时的那样杀猪、做豆腐,我也找不到幼时过年的感觉,但我乐于与乡亲们串门、闲聊,乐于喝完西家跑东家,乐于沉浸于这份乡情中。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深情地爱着这片土地。
我希望这份乡情和亲情永远都在。这样我每年都可以回老家过年。胡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