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莉 | 外婆的咸鸭蛋
外婆的咸鸭蛋
小纪镇英泰集团 袁家莉
一个咸鸭蛋,一碗白米粥,承载着我幸福的童年。
小的时候每逢暑假,我都会去外婆家住上一段日子。在外婆家,不仅有大我一岁的表哥和同龄的玩伴,最主要的是还能吃上外婆亲手腌制的咸鸭蛋。
那时候农村的家庭收入还是以地里收成为主,节衣缩食,辛劳一整年,也赶不上现在一个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外婆养的几只鸭子成了家中的小银行,零用钱全靠它,所以外婆对几只鸭子格外宝贝。自己从不舍得吃咸鸭蛋,也不舍得让舅舅吃,只有我去了才有这种待遇。
有一次,因为我和几个小伙伴在院子里疯闹,几只鸭子一直不敢进院子里的窝,天快黑了,天空又下起了雨,外婆去关窝门才发现鸭子不见了。这可急坏了,她拿起院墙边的竹竿,消失在黑幕下的雨雾里。我和表哥在忐忑中等待着外婆的归来,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会找到鸭子的,一定不会有事。也许是我们的忏悔感动了上天,雨渐渐停了,外婆用竹竿赶着几只鸭子,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我和表哥已经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而且是心甘情愿,但外婆却什么都没说。晚上躺在床上,我枕着外婆的手臂,到底是年龄小心里藏不住事儿,我小心翼翼地问外婆怎么不责怪我们,外婆一只手摇着扇子,轻轻地说:“傻丫头,责怪你们又有什么用呢?鸭子丢了,你就没有咸鸭蛋吃喽。”在外婆看不见的黑夜里,我红了眼睛,内疚,更多的是庆幸。我的印象里,外婆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从那晚开始,我和表哥决定每天傍晚负责给鸭子喂食,赶它们进窝。
鸭子下水的河在外婆家门前,弯曲而清澈。夏天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河里摸螺丝、捉小虾、逮螃蟹,水面上悠闲自得的鸭鹅被吓得拍打着翅膀四下逃窜,嬉闹声、流水声、鸭鹅的惊呼声,久久荡漾在小河中。
夏天的傍晚,我和表哥早早地把长条桌抬到院子里,外婆把白米粥煮好盛到钵子里,端放到长条桌上凉着,将煮熟的咸鸭蛋放进冷水小盆里,最后外婆还得做一锅酥头令,这些吃食是每天晚饭的标配。外婆腌制的咸鸭蛋,蛋白咸淡适中,蛋黄起沙流油。剥开蛋壳,用筷子轻轻挑一下洁白透亮的蛋白,露出金灿灿的蛋黄;轻戳一下,黄油顺着筷子轻轻流淌;咬一口,沙软的蛋黄带着香浓的气息,瞬间充盈着味蕾,那种咸香是任何美食都无法比拟的。夏日的晚上,捧一碗白米粥,掏一只油汪汪的咸鸭蛋,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相较于父辈物质严重匮乏的时代,我已经算是赶上了好上许多的时代,尽管物质仍旧稀缺。一个咸鸭蛋,一碗白米粥,承载着我幸福的童年。
凝视着餐桌上一个个或绿或黄的咸鸭蛋,记忆就像外婆家门前的小河一样,那么清澈,那么透明,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里升腾的丝丝暖意是对那个时代那段岁月独有的情怀。前两天和一个朋友聊天,她突然间问我:“你觉得幸福吗?”我愣怔了片刻,反问她:“你幸福吗?”她轻叹一口气,沉声说道:“感觉不到幸福,我欲望太多。”物质的丰富并没有改善精神的贫瘠。欲望本没有错,但我们还是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理性的思维。步履匆匆前行的路途中,走走,停停,看看才不会错过岁月沉淀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