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和哲学的纠缠

2018-03-14


诗歌和哲学的纠缠

关于诗歌和哲学的纠缠,是一个很古老的浆糊问题。

在我判断中,诗歌是和神最近的一种表述,这是诗歌天生固有的血型。诗歌古老的使命是传播种族的起源和素朴的道德,诗歌需要借助于神来充盈语言的血液。诗人分很多种,具体分多少种,我也说不清楚,我未成年时期阅读诗歌的初衷不是向神靠近,而是寻找内在模糊和诉说不清的神秘情感。我相信,有很多诗人写诗是为了语言献身。但也有人写诗是为了附弄风雅,他们完全不去思索,或者取消了诗歌固有的神性。

是的,诗歌是有神性的。哲学的直接来源是数学和神学,神学和数学才是哲学的近亲,而不是文学。由于诗歌天然和神的关系,所以诗歌和哲学关系比其他文学体裁走的更近一些。一直有混入哲学家族的迹象,或者说20世纪后的哲学向语言游戏转向的历程中,接受了诗歌的哲学血型,尼采和形而上学谈判破裂后,启发了海德格尔,诗歌和哲学的关系进入重组阶段,一直到现在,尤其是在后现代哲学语言游戏的训练中,很难进行界限分明的区分。

巴迪欧说,诗人并不打算取消哲学家的位置,但尼采之后,所有的哲学家都自称为诗人,他们都愿意成为诗人,或者接近诗人,或者被公认为诗人。

当我们阅读荷尔德林、里尔克、策兰、马拉美的诗歌作品,我们是否想到了诗歌的神性以及与哲学关系?卡西尔的《人论》是文献派的写作方法,我很难分辨出那一部分是卡西尔自己写的。我相信这句话是卡西尔写的,他一番引典后说:“令人惊叹的东西,不可思议的东西,神秘的东西才是真正诗歌形式所承认的唯一题材。”

卡西尔说出了诗歌形而上学倾向,而诗歌形而上学的倾向是隐蔽的,同时,写作者和分析者或许缺乏这方面的训练,很少指出诗歌的形而上学。诗歌的形而上学使诗歌和神以及哲学的关系明朗化。但诗歌在实际中并不是这样的,读懂读不懂让诗歌和形而上学进行撕裂,有用性逼迫着诗歌携带语言,签下嫖娼的协议。

马拉美说,一首诗对于一个庸人来说一定是一个谜,室内四重奏对于一个门外汉来说也是如此。西方的学者通过这句话发现了诗歌非人化趋势,人的成分在诗歌中消失了。这种界定对于诗歌是很危险的,我承认这一点。但是,马拉美理解的诗歌和我们分行写作是不同的,诗歌贵族气质是诗歌的神性、哲学化。卡西尔总结出,他们认为,艺术的最大功绩和特权就在于它烧毁了与平庸的实在相联系的所有桥梁。艺术必须是凡夫俗子望而生畏的一种神秘。席勒所说,只有当人成为完全的人时,他才游戏,他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完全是人。这句话可以改为,“只有当人成为诗人时,他才写诗,他只有当人写诗的时候,他才完全是诗人。我这么更改的意思是,诗歌固有的神性和哲学化,取消人的存在,只有诗歌的存在。

卡西尔说,一本教科书不可能教会我们如何写好一首诗。因为艺术来自于另一些更深的源泉。要想发现这些源泉,我们就必须首先忘掉我们的共同标准,必须投身到我们无意识生活的神秘中去。艺术家有点像梦游者,他必须不要任何有意识活动的干预或控制而寻求他自己的道路。唤醒他就毁灭了他的力量。

所有的艺术作品源自自娱的游戏,如果他不取消人的外在存在,以梦游者情境进行创作,很难达到自娱的过程。诗人描述的山川地形和地理学家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不同?因为诗人取消了自己外部存在,通过无意识来进行模仿世相,梦游者的自娱更具有所谓艺术性,如果我们拒绝艺术的无意识,用地理学家的常识来规范诗人的诗歌,那么诗歌就彻底死亡。我们阅读一首诗歌,首先阅读的不是语言,而是诗人的梦游状态产生的美感,尽管这些撕裂的痛苦是那么非理性。读者加入梦游,被诗人的无意识麻痹,麻痹状态越严重,诗歌产生所谓意境就越美。

诗歌的神性和哲学化就来自于无意识的神秘性,施莱格尔说,一切艺术和科学的一切最深的神秘都属于诗。那么这一种神秘也属于哲学,一种没有被诗歌说出的形而上学。所以,谢林会说,艺术是哲学的完成。诗歌和哲学的区分被看成是微不足道的,哲学诗歌化,诗歌哲学化。我必须严格声明的是,诗人不必要进行专业的哲学训练,诗歌的天生血型让诗人的神性和哲学随无意识衍生出来。

这些古老的纠缠进入了巴迪欧的视野。但是巴迪欧根本没有进行区分,而是捣成一段浆糊,提出诗歌和哲学提前缝合起来。到底诗歌是哲学奴仆还是哲学是诗歌的奴仆?诗歌是哲学的准备阶段,还是哲学是诗歌的准备阶段?

诗歌和哲学缝合是绝对不可能的。在21世纪,在这个手机阅读时代探讨这个问题有点包租婆了。不同时代,尤其是在20世纪之后,关于哲学消亡声音不绝于缕,哲学作为一门学科独立性正在丧失,在有用性的逼迫下,渗入到文学、心理学、法学、政治学、艺术、科学等具体学科中了,哲学作为一门关注形而上学的学科绝对不会消亡的。文学,尤其是诗歌,具有天生血型,在形而上的领域发生混合。这是两个问题,诗人没有接受专门哲学学科训练,也可以在作品里传播形而上学意义。这是一个假象。诗歌不可能取消哲学的位置,哲学也不可能总是冒充诗人。

诗歌和哲学的缝合是在语言层次的缝合。这又是一大盆浆糊,现在,哲学基本是在语言层次发挥作用。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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