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刘文俊：跪 / 四六文摘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68】

跪

河南南阳刘文俊

曹云释然了，无怨无悔了。

曹云今年六十五岁。

曹云是有福人。好像也说不上，不过人说老来有福才算福，她是有福的。说曹云漂亮，是肯定的。小时候曹云不算漂亮。但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有味道。

说她有福，三十六七岁时，丈夫病逝，她独自一人带着儿子生活。

她在企业当出纳。管钱。那都是公家的钱。这点职业道德她是清楚的。

曹云不是封建的从一而终的女人。况且，树欲静而风不止。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有家庭小轿车的不多。一个比她小四五岁的男人开着轿车追她不止。当她拒绝那男人要她把公款给他做生意时，那男人转身而去。留下她一人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曾经说过的爱呢？转身没了。

后来又有几个男人追他，总不遂她意，她对男人死心了。可她有一个好儿子――吉祥，从小学起就不用她操心。初中，重点，高中，市一中，重点中的重点。大学，西安交大，重点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加入一个刚刚成立的小IT公司。当时只有几十个人。谁知几年工夫，成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吉祥当高管了。

儿子年龄超过三十岁了。儿子的婚姻，让她操心。她相信儿子不会打光棍。因为儿子长得帅，性格不错，工作不错，收入也不错。为了一劳永逸，她对儿子说，一定找一个北京户口的姑娘，一步到位，省得将来孩子上学都麻烦。

外地人在北京上户口太难。

儿子听话。千挑万选地找到一个北京土生土长的女朋友陈然。陈然是位护士。和吉祥一样是独生子女，在单亲家庭长大，和妈妈相依为命。

2003年5月1日，吉祥和陈然在曹云的家乡热热闹闹地办了喜事。

结婚两个月，陈然怀孕了。陈然的母亲要上班。应儿子和媳妇的请求，曹云到北京帮助儿子儿媳处理家务。

曹云是有福的。她结婚以后，婆婆把一切家务都管了。吉祥出生后，婆婆几乎不让曹云沾手，把吉祥的事大包大揽了。下班回家还能吃现成饭。吉祥除了晚上跟她睡外，眼睛睁开，婆婆就接管了吉祥的吃喝拉撒。曹云是甩手母亲。儿子上大学后，曹云独自一人，自由自在。退休以后更是闲云野鹤，睡到自然醒。起来后，化化妆，逛逛街，美美容，追追电视剧，与朋友们一起去唱唱歌，晚上出去跳交谊舞。美。

曹云干家务是一把好手，做的饭同事们都说好吃，尤其黄焖鸡和红烧肉，是亲戚朋友指定的保留菜肴。

儿媳有洁癖。曹云想，这可能是职业习惯。家里拖地，一定要先用吸尘器吸罢才能拖地。拖把还不能太湿，怕屋里太潮。从外面回来后，脱掉的外衣外面要卷在里面，放在门口，生怕把细菌带回家。这些都好适应，最难办的是陈然吃东西太挑。馒头不喜欢吃，稀饭不喝，米饭不爱。喜欢吃带馅的东西。如馅饼，菜盒子，最爱吃的就是烙面饼卷豆芽海带或者青菜。炒菜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油。费心费神为她炖一只鸡，让她补补身子，她勉强喝了几口汤说太油了。

曹云整天为做饭犯愁。

陈然在家很少说话。脸色平平静静，不像是别扭。可一家人出去旅游，在海边，在度假村里，她笑得很灿烂。但过日子不可能天天旅游。曹云也是有点内向的人，话也不多，但曹云喜欢人家和自己说话。曹云有时想，这个儿媳太难侍候了，甚至觉得陈然有些冷血。自己放弃了无拘无束的退休生活，早上六点起床，为她们做早餐。熬好了粥，陈然一口也不喝。劝她，她说，我不喜喝，别勉强，我不是客人，喝杯开水就行。说话也不是生气口吻。晚上，曹云要把家里的一切收拾利索才休息。

在北京除了家务，曹云几乎没时间跳舞逛街。她想起外婆的那句名言：杂活不出工，累死老长工。

她怀疑自己要抑郁。总是开心不起来。有时失眠头疼。她忍着。

孙女洋洋出生了。很可爱的小孙女。曹云如自己婆婆一样包揽了孙女的一切。除了晚上睡觉不跟她外。但陈然还是很少和她说话，也很少笑脸。

曹云有时睡在床上流眼泪。她好委曲。付出一切，怎么就换不来个笑脸。真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婆婆欠我的，我欠儿媳的？

她怀念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怀念和闺密们逛街跳舞是多么的自在。

陈然怀二胎了。听说后，曹云心里除了欢喜。还有一丝愁怅。这种日子啥时候到头？

今年大年三十儿晚上吃罢饺子。儿子对洋洋说：“宝贝，咱们给奶奶跪下磕头，祝奶奶新年快乐，好吗？”

五岁的洋洋开心地说：“好的。”跑过来“扑通”一声和四十岁的爸爸并排跪在奶奶面前。正准备磕头呢，站在一边挺着大肚子的陈然慢腾腾走两步说：“也算我一个吧。”说罢艰难地要跪下。洋洋站起来说：“妈妈，我扶你。”吉祥和女儿一边一个扶着陈然跪在曹云面前齐声说：“妈妈，（奶奶）新年快乐，给你磕头拜年了。”

曹云坐在那里笑了，笑得眼泪流到腮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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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文俊，笔名：居仁堂主，汉族，一九五六年生人。大专学历。本人属资深文学发烧友。曾于一九八二年与南阳一群文学爱好者成立南阳最早的文学社团《宛风文学社》，以抱团取暖，同追文学之梦。曾在《参花》《佛山文艺》《躬耕》《辽河》《小小说大世界》《快乐老人报》《作家天地》《华西都市报》《茂名日报》《南阳日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江汉商报》《作家天地》《京民文苑》等报刊杂志上发表小说、散文随笔、诗歌三十余万字。现任南阳市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宛风文学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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