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诗缘,孟浩然竟是其“偶像”
李白交游广泛,与同期诸多文人、豪士皆有来往,多有赠诗。《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是送别好友孟浩然时所写,《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是听说王昌龄被贬谪后所写。
孟浩然是李白的“偶像”,他们深厚的交情为后人熟知。孟浩然和王昌龄关系也密切,孟浩然辞世就是因为王昌龄去看望他时,两个人饮酒吃海鲜,导致孟浩然旧疾发作。而王昌龄和李白的渊源更深。
早年隐居石门谷前,王昌龄就结识了李白,并邀请李白和他同隐居,“中途偶良朋,问我将何行”。但是李白彼时刚出蜀一年左右,正待大展宏图,“投躯寄天下,长啸寻豪英。耻学琅琊人,龙蟠事躬耕。富贵吾自取,建功及春荣。”不想学诸葛亮隐居躬耕等待被发现,而要自荐去主动投靠明主,以期被重用。
王昌龄的隐居时间也不长,次年(开元十五年)中了进士,并在长安结识了去备考的孟浩然,而李白仍在江湖飘荡。王昌龄在长安任校书郎的几年内,李白也第一次去到长安。王昌龄由于善写七绝而声名天下,被称为“诗家夫子”、七绝圣手,在长安的文学圈里当属中心人物。这之后,二人又数次在江南或长安会面,相从甚密。
天宝五载,李白再次去江南,看望了《将进酒》中的元丹丘,“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之后去了江宁拜访王昌龄。开元二十九年,王昌龄被任命为江宁(今南京)县丞。这是王昌龄担任的最高的官职,因此他被后世称为王江宁。
在江宁的几年内,王昌龄又成为那里的诗坛宗主式人物,与盱眙任职的诗人常建、扬州龙兴寺名僧法慎、来访的李白、岑参、高适等聚会谈文赋诗。相传,他经常在自己的任所后院的琉璃堂中举办雅集吟咏。五代时南唐周文矩所绘的《琉璃堂人物图》专门记录此事。这幅画分两个场景,前半部分是王昌龄与两位文人及一位僧人(法慎)在室内聊天,两位仆人在旁侍候;后半部分是四位文人在院子里或站或坐,似乎在构思诗稿,一个书童磨墨。周文矩的原画后半部分藏于故宫博物院,被宋徽宗误题为“韩滉《文苑图》”。传世的全图为摹本,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有人推测,《琉璃堂人物图》后半部分中,身体前倾伏在树上的人即为李白。此虽不确,但李白在天宝五载时,多日逗留江宁,是琉璃堂座上客,与王昌龄一同成为彼时江宁文坛的耀眼明星。可惜好景不长,李白离开后一两年内,王昌龄二度被贬,发配去龙标(今湖南怀化地区黔阳镇)。听说这个不幸的消息后,李白写了这首《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这首诗简单明了,感情充沛,但是四句诗中两句有异文。
第一句就有两个版本。版本之一是“杨花落尽子规啼”。杨花是指柳絮。子规,杜鹃鸟。柳絮飘完了、杜鹃鸟啼叫都是在暮春,这句话点明诗人在春末时听到了朋友被贬谪的消息后写下此诗。除了点明时间,杨花和子规还有独特的含义。杨花,在诗中常代表离散的意象,如苏轼就有一句词是“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子规用的是子规啼血的典故。相传,春秋时蜀国的皇帝望帝杜宇在失国之后悲伤而死变成了杜鹃鸟。它的叫声非常凄厉,据说能啼出鲜血。因此,提到子规,表达的感情是悲哀的。这句诗可谓一箭双雕。既用杨花、杜鹃鸟这两种应时的物候表明了时间,又烘托出作者的感情。
版本之二是“扬州花落子规啼”。扬州,说明诗人写诗时身处扬州。支持“扬州花落”的学者中有人认为,第四句“我寄愁心与明月”中的“明月”也是扬州特色。古人认为,扬州的月色格外明亮,有一种说法是“天下明月三分,扬州得其二分”。
李白也许想从扬州去江宁看望王昌龄,动身前才知道王昌龄已经被贬谪去夜郎。也许仅是从其他朋友传来了消息。总之,李白得到消息时,王昌龄已经在去龙标的路上了。“闻道龙标过五溪”。王昌龄被贬到龙标(今湖南怀化一带)。龙标当时是偏远地带,历史上曾被称为“五溪之地”(辰溪、酉溪、巫溪、武溪、沅溪)。王昌龄去了龙标后,也写过“沅溪夏晚足凉风,春酒相携就竹丛”的诗句。
“我寄愁心与明月”,这句话句意直白,情真意切。李白很喜欢写月亮,他的诗中不乏各种情态的月亮,月亮是李白的良伴佳友,李白将自己的种种心情都能向月亮抒发。李白爱写月亮,除了月亮的意象飘逸浪漫、恒久绵长、普照天下,可能还与他好饮酒有关。饮酒容易晚起晚睡,所以夜晚成了他才思横溢的时段。
第四句“随君直到夜郎西”也有两个版本,另一个是“随风直到夜郎西”。唐初,在龙标设立夜郎县。采用“随君”的说法比较多,毕竟月光不会随风走,风也不会一直吹到夜郎,而“随君”则更符合诗意——诗人将对朋友的牵挂托付给月光,月光能同时照到朋友身上,也就将问候带到了。
如此温柔敦厚的情谊却只能在诗篇中表达,李白和王昌龄再没有机会会面。安史之乱爆发后,玄宗大赦天下,王昌龄离开龙标,被委任淮南。赴任路上,遭闾丘晓杀害。李白在安史之乱爆发后,报国心切,投靠了永王,被判“加役流”去了夜郎,次年遇赦。数年后辞世,情形、年代皆不详。
晚唐时,许棠在王昌龄雅集的琉璃堂内谈诗会友,在场的诗人张乔赋诗一首,“琉璃堂里当时客,久绝吟声继后尘。百四十年庭树老,如今重得见诗人。”隔着百余年的时光,琉璃堂再现了雅集。不知王昌龄、李白的不朽诗魂是否能看到,并会心微笑。(辛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