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肃清：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作者简介】丁肃清，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创作小说和散文，出版长篇小说、小说集、散文集等著作多部。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200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主要创作小说散文。著有长篇小说《城市封面》《困惑地带》，小说集《楼上楼》，散文集《芭蕉雨》《誓不成佛》等8部。散文《誓不成佛》获第二届老舍散文奖。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福建文学》《山花》《飞天》《四川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等国内多家文学期刊。
《一个人和一幅画》入选小学义务教育六年级第五课(冀教版 )。
文/丁肃清
奥巴马总统入主白宫八年，离任前，他和人们一起分享特制作的短片，片中台词都是他说的，他提到林肯、提到罗斯福，都曾在这里做过震惊世界的决定。此时的奥巴马感叹：我的上帝，我怎么住在这里！同时又发自知之明感言：离开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市民。
当总统的时候，说总统的话。不当总统去做市民了，说市民的话。这和中国人那句格言一个意思，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早些年尼克松总统来中国，在杭州说了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自然就博得了中国人的掌声。后来又有奥巴马总统的属下米歇尔来华，演讲时也引用中国的古语，“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并且还应邀观看中国的京戏，看懂看不懂，那是对东道主文化的尊重。
人宠爱鹦鹉，是因了鹦鹉学舌。人喜欢他人，是人能口吐莲花。又有谁喜欢一开口就说打锅话的人呢？像鲁迅讲过的那个故事：有人家生了个孩子，置办满月酒时，大家都是可喜可贺的词儿，但却有一个人不合时宜的说，这孩子终归是要死的。结果遭到一顿痛打，也算活该！
人劣根性的一面，是见风使舵、墙倒众人推、有奶便是娘。戏中有，戏外有，人生一台戏，戏里戏外，都是戏词。谁的戏唱得好，谁就是好角儿。
中国文坛有位老人叫汪曾祺，文革时住牛棚挨批斗，终日里写的检查就是他生活的戏词。
“四人帮”倒了，他也写了一部戏，《沙家浜》，其中的角儿阿庆嫂有唱词：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哲学啊！
世态炎凉的古训，多的去了，“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人情是纸张张薄，事事如棋局局新”，“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辈新鲜一辈陈”。如此句子，是格言，也是生活的写照。当上了美国的总统，居可以白宫，行则“空军一号”。坐上了紫禁城金銮殿的皇帝，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老百姓也有自己语言骄傲，像农夫，“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像光棍汉，“锁起门饿不死小板凳”……最典型莫过于鲁迅笔下的阿Q，被打了，是儿子打老子，受穷了，是我们以前，比你阔的多了……说话不上税，无论高低贵贱，都有其语言的释然路径。这就叫做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吧。
一张白纸、一枚硬币，都有正面和反面，不然也就没有纸和硬币了。善与恶，美与丑，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相辅相成，相互依存，都应该相互致谢。屁股左右着大脑的思考，立场决定嘴巴的发声。
孟姜女哭长城，是悲歌一曲。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荆轲的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段唱毕，那荆轲仰头长叹一声，天空中居然出现一道七彩虹。晋时的嵇康临刑前，呼唤他的哥哥说，把琴替我拿来，让我弹一曲《广陵散》，然后，《广陵散》不复再。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高山流水觅知音,人生能有几回同。
最忌讳的莫过于战国时那个叫公明仪的音乐家了，他作曲弹琴，绝对是一把好手，有一天趁着好天气到郊外，春风徐徐，垂柳轻轻，对着一头低头吃草的黄牛弹起琴来，弹的是一首最高雅的曲子《清角之操》，但是老黄牛却无动于衷低着头吃草。最后还是甩甩尾巴，慢悠悠地换个地方继续吃草了。
为谁而歌？从来就是个哲学命题、文化命题，更是一个生活命题。跟对人很重要，说对话也是很重要。
角色的转换，从来就没有停歇过。奥巴马走了，总统要当市民了。特朗普来了，商人要当总统了，这就如同花开花谢一样自然。美国人流行一种信仰——政治正确。没有哪个总统不认为自己是正确，也没有哪个市民认为自己都错了。问题是，“正确”本身却默不作声。
一只鸟在歌唱，一个人在唱歌，究竟是那只鸟唱的好、还是迈克尔·杰克逊唱的动听呢？关键是，在什么方位唱、且唱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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