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的篆刻作品好在哪?吴昌硕“竹趣园丁”
提起清末民初的篆刻艺术,有一个人是肯定绕不过去的,他就是吴昌硕。
吴昌硕1844年生于浙江孝丰县鄣吴村,1927年逝世于上海闸北,享年84岁,吴昌硕气质雅贵淳朴(很矛盾),我们知道他是个矮个子,早年梳个道士髻,身材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伟岸,他的长相也不俊朗,我们可以看一下早年上海画家任伯年给他画的《酸寒尉》像中的吴昌硕,如图:
(《酸寒尉》像中的吴昌硕)
显然,吴昌硕甚至算是长得丑的,但艺术家大多胜在气质,文人雅集之时,一个艺术家的人品、学识、才情、修养似乎都凝含在不显眼的相貌之下,如果我们放一张大艺术家们的合影,人群中的吴昌硕或者不那么显眼,但谁又能忽略他独特的身影呢?
(吴昌硕与西泠印社社员在小龙泓洞前的合影)
吴昌硕的的诗、书、画、印一经与其人生体验(具体可见以前文章对他的生平的介绍)、才艺结合和灵性感悟,全部生发为杰出的艺术作品,他的作品真气弥满,苍古奇肆,雄健厚朴,独具“气鼓神通,佛在其中”的自在气象。他在他所处的年代,领导艺坛,名震南北,成为近代书画篆刻艺术的开派大宗师,吴昌硕的篆刻,更是他所有艺术作品中最擅长者,长期风靡海内外,后世以之为师者甚众,今天我们就来看吴昌硕大师的一方朱文印“竹趣园丁”,具体如图:
(吴昌硕和他的竹趣园丁)
1、疏密有致、呼应有序,团结活泼的章法。这方印显然采用的是斜角呼应的大章法,这取决于四字天然的疏密关系,竹与丁天然字形疏散,圆与趣天然字形繁密,四字被安排成了对角呼应章法,如图:
(四个字的对角呼应)
在斜角呼应的大章法之下,又伴随有疏密对比,甚至“圆”字的中部口处的留白,也在“趣”字的右下进行了留白呼应。
另外,全印中的四个字是互相照应的,“竹”字左边与“圆”字相依靠,下部又伸入“趣”字地盘,“丁”字或显孤单,但顶部与圆字相接,找到依托,右部又以“趣”字“走”部的一处残缺给丁字让出了余势走位。四字无一字无照应,无一字显孤单(思考一下:如果是白文印,丁字是不是可以与园字脱离联系,为什么?),吴昌硕曾经给他的弟子诸乐三说章法的奥秘:“全印不管一字或数字,均应使之团结一气,如同一家人则可。”我们再看一下这方印的放大图:
(竹趣园丁)
吴东迈在《吴昌硕》一书中也提到过吴昌硕对章法的见解,基本是上一句话的注解:“刻印犹如造屋,在奏也之前,必须做到全屋在胸,预先打好完整的图样,何处为厅堂,何处为侧屋,何处开门,何处启窗,应当一一作恰当的部署,达到无可移易的境地,才可以动手建造,否则倾欹草率,顾此失彼,就难以结构成完美的房屋。”这一方印,显然是团结一气如同一家人的典范。印的任何一处,都是大师苦心经营的结果。
2、方圆兼济,审美协调。吴昌硕曾经说过:“夫刻印本不难。而难于字体之纯一,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布,方圆之互异”(《耦花庵印谱》序言)。显然,在吴昌硕眼里,注意方圆互异是极重要的,吴昌硕自己的作品中,方圆互异一定是其调动审美的主要手段,在这一方印里,“园”字上方下圆,“趣”字方圆并用,“竹”与“丁”方意用笔,圆意作形,四字几乎无一字不方圆兼济,在方与圆的对比中产生多组审美组合,大大丰富了这方印的欣赏内涵。
3、借边与黏边。这一点是吴昌硕最大的印学贡献,尽管早期的元朱文印里也有借边黏边的创作方法,但如吴昌硕一样把借边黏边用到这种极致的艺术效果的,吴昌硕当属第一人。在这一方印里,“竹”字三处黏边,“趣”字“又”部直接借边,“园”字上部借边,左部黏边,“丁”字无所黏无所借时,以粗线条浓重的两笔书写构成边框,这浓重边框的两笔构成了左下角印面与其他三个印角的平衡,保证了这方印的印章属性。如图:
(借边与黏边)
细微之处的巧妙还有如黑箭头所指处“园”字黏边处,为了保证笔画效果,吴大师把边处理掉了一点,给文字“园”左边留出一丝空地,使之不感憋闷。而印的底边,吴大师在中锋纯正的一笔底边上轻敲了两处,形成了毛笔书写在宣纸上的效果一样的笔画,笔意浓重。
(吴昌硕的画)
4、当然还有制印如画。吴昌硕是位大画家,虽然学画晚,但却是名副其实的海派画家领袖。因此,他的印章必然有受到绘画的影响,除了章法的疏密之外,这方印也还有意象之美,比如“竹”字,吴大师处理成了像是两个人手拉手的样子,而“丁”字的圆形处理,又似远处不大不小的圆形拱门,而“园”与“趣”处的密集笔画像是凤尾森森的竹林和园林围墙,两个手拉手的人要穿过竹林才能走到拱门处,而竹林与围墙并不全部堵塞,在“园”字处,吴大师开了窗,又如同围墙上开的风景窗。让人能看到远方的门。一方印如一幅画,越看越有意思,真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