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医生日记 | No.5 越过山丘

和毕老师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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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疲倦地翻越

每一个山丘

——《山丘》

山丘

在三年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中，我要去往基地里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好似翻过一个又一个山丘，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我在宫腔镜中心的五周学习生活，今天结束，又将去往陌生的环境中，体会不同的工作状态。在这里，记录我在这山顶望去的风景。

宫腔镜中心的两名住院医师，各自分工不同。

住院医师A负责病史书写、术前谈话以及患者病理登记；住院医师B负责跟诊断镜手术，书写打印报告以及交代患者后续治疗安排。

分工虽然如此，但是忙碌的时候，还是需要互帮互助。A帮B交代诊断镜后续的治疗，B帮A完成诊断镜的术前谈话。

工作虽然不难，但却琐碎重复。

自己的风格

某次诊断镜结束，我着急去写诊断报告，没拿病人的资料。

上级医生拿着病人资料，叫住了我。在递给资料的时候，小声叮嘱我，“下次对病人态度好些。”

我拿着病人资料，然后脑袋一愣，“我对病人的态度不好？”

我突然有些怀疑人生——我对病人的态度不好？这不大可能吧？

后来在电脑前打报告，我与上级医师聊起此事，她建议我去观察科里几位主任和病人沟通的风格，观察他们是如何病人对话。

“当然，这种风格也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每个人的风格不一样，你之后也会形成属于你的风格。”

“哦，好的”我回答道，我心里还在想着“我哪里态度不好了呀？”

两周后，碰巧又再次和上级医生提起这个病人，我问出了深藏在我内心的疑惑。

“我当天的态度不好吗？”

“病人手术结束，巡回护士要交代更衣以及注意事项；主刀医生要和病人约手术的时间；你又要问药物过敏、联系方式等信息。病人同时接受这么多人的信息，回应这么多人。有的病人情绪会不好的。那天的病人就有些不开心。”

“啊，是这样的啊”，我恍然大悟，“完了，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病人不开心的情绪，捂脸”。

可总算明白当天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细节，粗糙的我是没有察觉到。

争吵

9点多，护士台前，一对夫妻和主班老师争执起来。

争执的最开始，我并不知道。

直到我走出办公室和病人术前谈话，才意识到。

这对夫妇去门诊拿病理报告，结果被告知病理报告还没有到门诊。

于是在门诊的建议下来到病理科，结果被病理科告知已经昨日送达病房。

赶到病房，却被告知病理报告刚送去门诊。

患者和家属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他们要求病房的医生保证一定能在门诊拿到报告，与之相随的便是咄咄逼人的语气。

这“一定”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于是他俩就不肯罢休，叽叽喳喳地吵着。

“你们这工作流程上有问题……”

“这世间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在门诊等了半个多小时，却没有拿到报告……”

我在旁边和病人术前谈话的思路频频被干扰打断，本来的积极态度被争执声弄得乱七八糟。

再后来，这对夫妻又来了，为了报销的各种材料，比如其中的疾病证明书。

我和她解释，可以出具手写的疾病证明书，她丈夫同意了。

我写到一半，结果她本人说这种手写的，公司肯定不承认，于是就拒绝，一定要出具打印的。

我解释道，“由于你的电子病史已经归档，如果需要出具的话，需要申请解锁病史，当天肯定是无法拿到的。”

那女的不依不饶，说出院当天为什么不打印。

“你当时也没有要求呀，而且这张疾病证明书也是病假单，你当天没有要求呀！”

或许是理亏，又或许她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没有结果。

于是她和她丈夫接受了，后续再拿疾病证明书的解决途径。

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俩，但是我也能理解他们为报销材料反复跑医院的烦恼。

但有的东西，不是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虽然病人面对的只是医生和护士，但是后面涉及到信息科，病案室等等多个部门系统。

这些东西，不是靠嗓门大就可以解决。

当然，我也意识到我很容易受病人的情绪影响，比如，这对夫妻让我一天都没有好心情。

老奶奶

碰到态度不好的病人，也能碰到那些客气温柔的病人。

老奶奶C是当天的诊断镜病人，C很早便到医院，但是因为流行病学调查迟迟没有完成，始终没有能够检查。

C是独自一人来到医院，拿着款式很久的VIVO手机，没有微信和支付宝，自然也就没有行程码和随申码。虽然核酸检测是阴性，但是却不能行宫腔镜检查。

那天的宫腔镜手术挺多的，我一直在忙碌和病人的术前谈话，对于这个老奶奶关注不多，只是依稀听到部分片段

护士老师有帮她安装微信，弄行程码，但貌似还是没有成功。

后来，叫来家属弄家属随申码，后来也失败了。

后来，老人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我终于忙完上午的事情。老人还在门外，很客气地解释自己的手机性能不好，电池不行。

整个过程，老人都很客气。即便意识到很可能要改时间检查，老人也没有责怪的语气。

我有些触动，我见过很多病人因为这些问题，将“不满意”发泄在医生和护士的头上。

我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定要帮助这个老奶奶，让他能当天完成检查。

手机既然没电，就去找充电线。

如果一个人值得被帮助，那老天爷都会帮助。

那天，有位手术结束，准备出院的姑娘D，来到老奶奶的身边，帮助弄流调的各种码，帮助找到了充电线（感谢S老师的充电线），并且全流程地帮助老奶奶。

过往，我曾不止一次希望，那些会手机挂号的病人，能帮助那些不会手机挂号的人。

可是我一次次失望。

我甚至看到后续流程完全相同的两人，年轻的很快在手机挂完号便离开，留下另一个人问如何手机挂号。

虽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帮助别人。

但我总希望有这样的人。

幸好，在最后一周，我碰到了这样的人，这位姑娘D。

后来，有D的帮助，我悄然离开，继续我自己的事情。

最后，老奶奶当天顺利完成了检查。

这个社会太快，快到，很多时候会忘记伸手帮助身边的陌生人。

但还好，有的人还记得。

意大利的毕老师

宫腔镜中心有位意大利医生，Doctor. Bigatii，我们口中的“毕老师”。

毕老师不会中文，全程都是英语交流沟通。

某次，我和另一个小伙伴在诊断镜手术间，突然毕老师要我俩手术结束去他办公室。本来想着是否是因为犯错，后来到办公室才意识到毕老师是准备给我们上简短的小课，以及介绍整套IBS系统。

毕老师手绘操作图

五周的学习生活，总避免不了和毕老师打交道。本来还羞于启齿的，后来倒也放开胆子，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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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说：在写老奶奶的故事的时候，我在想，在过去5周，面对那些不会手机挂号的人，我能否给予帮助。处于那个境况的自己，真的没法匀时间给出帮助。虽然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但也真的没有办法——或许做个挂号的流程图，能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