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传大四生撰文斗胆评价《金刚川》:炫技不是炫“忌”
《金刚川》:
炫技不是炫“忌”
李泓洋
电影艺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金刚川》上映后大众评论呈现两极分化的态势,推崇者认为这是部优秀的国产主旋律电影,管虎导演结合时事,叙事模式创新,在有限的创作时间里表达出了创作者想要的东西。抨击者则认为电影粗制滥造,人物刻画不走心,创作者不谙现代战争环境,叙事方式鸡肋等。
众所周知,抗美援朝战争是我国的立国之战,此战打击了美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让刚成立不久的新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站稳了跟脚,用烈士之无量鲜血换得了共和国多年的太平繁荣。今年恰逢抗美援朝七十周年,在《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明确表明:历史不可忘,抗美援朝战争是伟大的。
回顾电影史,国产电影也有许多讲述这场战争的佳作,例如沙蒙导演的《上甘岭》(1956)、苏里导演的《奇袭白虎团》(1972)、冯小刚导演的《集结号》(2007)等,这些作品都极大的还原了朝鲜战场的历史真实样貌,在叙事与表达方面创作者都让自己的作品成功的打动了观众,成为影史经典。
而管虎导演是一位不甘沉寂的创作者,他不甘心于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拍出一部中规中矩的主旋律电影,这点从《金刚川》的叙事方式和整部影片的展现形式上都可以看出。《老炮儿》和《八佰》都在极力展现一个人或一段历史的传奇,到了《金刚川》这里,导演选择了用三条故事线重复叙述的表现手法,用多视角、多层次来展现金刚川战事的惨烈和志愿军战士的伟大。这种展现手法很多人看到会立刻在脑海里浮现出英国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战争片《敦刻尔克》,二者有着叙事方式上的相似,同为战争片,同是带有主旋律色彩的表现手法,同样都是在炫技,二者差很多吗?
客观地说,管虎导演在影片接近末尾的表达是合格的,尤其是人物张飞最后的“战神”附体和战士们的“人桥”图腾,让观众为之动容和感慨。但由于影片前面片段大部分的拉胯、拖沓,本应在结尾泪流满面的观影者在最后只会有眼睛里略微进了点沙子的感觉,一觉过后浑然不记得电影的观感。
在电影实际的拍摄、叙事手法以及最后的作品完成度来看,同样的多视角叙事,诺兰在炫技,管虎则在炫“忌”。
第一“忌”:急。
主旋律电影的创作者在表达思想的时候一般都会用较为成熟或沉稳的手法去展现剧情和人物,由经历铺垫人物性格,由台词表现人物形象,由结果升华人物灵魂,例如林超贤的《湄公河行动》(2016)和《红海行动》(2018),影片人物形象塑造成功,剧本硬实力展现,加上创作者沉稳的表达,最终两部作品都获得了票房口碑双丰收。而《金刚川》的表达则让人摸不着头脑,故事从波涛汹涌的金刚川水面上展开,士兵们前赴后继,这时第一“急”出现了:战士刘浩。刘浩这个角色不难看出创作者想表现的是一个为了革命事业敢于牺牲且有强烈斗志和拼搏精神的志愿军战士形象,可刘浩的出场第一场戏便是“我要去前线”、“我要往前冲”这种类型的表达,这很让人遗憾。因为没有足够的铺垫,刘浩在观众眼里注定不会有太多角色生命力,更多人结合他在电影后面的极度个人英雄主义的“出头”表现更会把他当成一个急功近利、为了个人英雄主义可以不顾集体利益的莽夫,继而宣布角色塑造失败。莽夫不可怕,就怕莽夫无脑“打”。
接着,邓超饰演的高福来高连长骑着白马亮相,在美军空袭来临之时,高连长高呼“所有人,隐蔽!”,自己却骑着白马在阴暗的树林里旁若无人,于是第二“急”显现。危机来临,战士们谨遵军令,长官却将所有人的生气置之度外,这不免给人带来一些不适的感觉。高连长有些战场狂人的影子,幽默和狂放都在他的身上有所体现,像朝战版“李云龙”,但只可惜这个角色只学会了李云龙的冲,在头脑和为人方面电影并没有进一步的刻画,我们只看到编剧让看到的不完整的人物,但我们更想看到的,编剧则没有太多触及。
我们看到的是一些残缺的人物,是一些因为创作者的不沉稳而被塑造的不完整的人物。角色空洞无物,算是电影失败的第一步。刘浩的急功近利色彩不只适用于人物本身,也是在给电影的创作者敲响警钟,电影创作同样也急不得。
但好在张飞这个主要人物在角色塑造方面可圈可点,人物细节塑造上做得很好,尤其是战友都阵亡后他独自一人凭借残缺的肢体用高射炮对美军飞行员打出的英雄气节和民族精神让人可歌可泣、热血沸腾。
第二忌:傻。
一部成功的主旋律电影必不可缺少有些许内涵和深度的反派,反派越强大,主角最后的胜利才越显得震撼人心,影片的表达越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电影里的美国飞天牛仔则属于主旋律题材电影里典型的次等反派角色,无脑且刻板,对于主人公的塑造和故事的叙述无直接积极影响,反倒让人极度不适。
牛仔这个标签是美国人在全世界人民眼里的醒目标志,就好比绅士之于英国,武士之于日本,人妖之于泰国,功夫之于中国。中国观众在一些欧美影视作品里经常会看到一些带有强烈刻板印象的华裔人物形象,似乎在欧美人看来中国人在他们的作品里不会打拳、眼睛太大、衣着时尚潮流等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就是文明的隔阂,作为电影创作的后来者,我们深谙这一点,但很可惜的是作为一部讲述中国人英勇抗争美帝霸权主义的电影,《金刚川》里的反派也被贴上了标签。贴标签式的表达有利也有弊,好处是观众可以迅速理解创作者的表达意图,对电影不会有费解或者疑惑的感觉,一目了然,当然它的弊端也很突出,那就是标签式的人物毫无生气,平庸且无脑,出场就能看到结局,毫无观赏性,全程像木头人,呆呆木木,傻傻呼呼。
不凑巧的是,《金刚川》的飞天牛仔完完全全的将标签人的弊处发挥到了极致。飞天牛仔在空中驾驶战斗机出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飞行员同样驾驶着飞机一同执行飞行任务,途中年轻人被志愿军炮火击落,飞天牛仔立刻像是打了鸡血,在电影的后面三番五次的前来金刚川的志愿军阵地报复,期间牛仔违抗己方军令,不听战友劝告,戴上牛仔帽就冲向了战火。牛仔精神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可这样的反派形象真的合适吗?军人不服从军令,一味地发疯似的无脑进攻,用自己先进的战斗机去与志愿军简陋的高射炮生命互换,这在逻辑上完完全全缺乏说服力。牛仔的冲动很突然,突然到观众在他对着无线电说出第一句脏话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的下场:无脑与志愿军死磕,最终战死沙场,最终志愿军获得了胜利。
优质的反派一定要让观众有一种对主人公命运的强烈担忧,让反派去深深地威胁到主人公,而不是让看似凶猛的敌人做出可以预见结局的行为,这种表达实为下策,不能被观众买账,同这时也奠定了本片注定与深刻无缘,反派不深刻,电影也会降低层次。
第三“忌”:重
重字念二声,表重复。此忌是电影最大败笔。导演想借多视角叙事手法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叙事空间,同时想为电影增添看点与特色,然而在电影叙事上重复的表达本身就是明日复明日复明日式的阐述,这种知晓结局式的表达要以观众有观看下去的欲望为依据,例如诺兰《信条》(2020)与克里斯托弗·史密斯《恐怖游轮》(2009)两部电影,观众的确知道剧中人物是要做很多自己做过的事,但后面的剧情有力的补充了剧情的重复缺点,不断地给观众在每个合适时间点扔出烧脑信息,一场电影下来观众到最后恍然大悟、乐此不疲,创作者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而《金刚川》的表达则质朴无华,无比真诚,仿佛导演直接让后期人员往电影里加入了字幕以叫嚣观众:“我就是在重复,我不仅要重复一遍,我还要再重复一遍。”电影的的确确做到了最纯粹、最直接的重复,里面至少五个镜头被导演完完本本的循环利用,有的重复了一遍,有的居然不厌其烦的被拿出来放了三遍,这很难不让人质疑导演的专业性与职业道德观,多视角的叙事是创新,重复讲故事是不想要口碑,那镜头重复使用便是彻彻底底的敷衍观众了。能够在如此严肃的主旋律题材电影里做出如此敷衍的表达,能够在如此庄严的历史时间点拍摄出如此缺乏诚意的作品,导演脑子里的一些东西确实需要有所转变了。
抗美援朝战争是残酷的,金刚川是凶险的,但本应水流湍急的金刚川在电影镜头里平静的都能看得出志愿军战士的倒影,这是为什么呢?
人们评价一部电影好看并不是仅仅因为它的题材选择的有多高朝,更多的是创作者会讲故事,会让观众甘愿放下手里的爆米花、饮料去全身心的感受电影的魅力。优秀的主旋律电影会让观看者流着泪致敬英雄和电影本身,只会炫技的电影也只会让观众对七十年前的真实战争有敬畏之心,别的再无他想。人们可能会在观看《金刚川》时为七十年前在朝鲜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辈流泪,但如果是为了电影本身来表达观后感,相信很多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作者就读四川传媒学院大四 戏剧影视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