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住干打垒的日子//李景春
住干打垒的日子
文//李景春
上世纪60年代,大庆人高举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旗帜开展石油大会战,住自己动手建造的干打垒房子。我住在叫做光明村的生活基地,地势较高,有300多户,按当时的规划是石化总厂生活基地中心村,外围还要建光明一村、光明二村、光明三村……,石化总厂许多领导干部也住在这里。
大庆突出的气候特点是冷,生活基地几个自来水供应点,冬天供水管周围一片带坡度的冰场,不容易站稳。有一次我担着两桶水一不小心就滑倒了,我怕别人看到丢面子,但就是站不起来,水洒到我身上立即冻成冰,我在坡形冰面滑出一米多,终于又有人担水发现扶起我,我才回家换了衣服重新去担水。
干打垒屋内有火墙,烧本厂生产的等外焦炭取暖,虽然黑烟弥漫,但可以抗寒。邻里之间出门就能碰到,甚至吃饭端着碗在门外就可以聊天,有扯不断打不烂的感情,一家有困难大家都帮忙。
干打垒条件简陋,没有什么物业管理,也没有那么多规章限制,养鸡、养鸭,甚至养猪很普遍。当年我去帮助一位老同志杀猪,大家分配我掌勺做饭,这可是此生第一次,我拼命往菜里加味素,大家吃了都说香!
我喜欢养禽,但春天鸡鸭成群,入秋一场鸡瘟就剩不下几只了,计产蛋成本并不划算。然而因为是自己养鸡产蛋,有成就感,别具一番乐趣。
大庆职工白天搞石油大会战,家属也要种地顶起“半边天”,谁能坐在家门口看着鸡下蛋?丟蛋在所难免。人遇到什么困难,就会有什么样的灵感。我们在鸡窝的结构上动脑筋,搭建干打垒“鸡楼”,即双层鸡窝:第一层供鸡夜间居住,第二层铺上草做“产房”,内部两层之间互通,鸡产蛋时进一层门,跳到二层;产蛋后再回一层出鸡窝,二层外面设门加锁,别人没有办法拿到鸡蛋。当然,需事先让鸡学会产蛋程序,鸡也有智商,训练并不难。那时候我站在门前一敲碗,我家的鸡在四面八方几十米都拼命往家跑,这是“集合命令”!(图2)
我始终没有解决预防鸡瘟的问题。幼时看过母亲为病鸡做手术,于是试探亲自实践。鸡染上瘟病,九死一生,用刀片切开鸡嗉,洗净嗉内,有时再塞进一瓣大蒜,先用普通针线缝合鸡嗉切口,再缝合外皮切口,立见功效。我成功多例。这办法有点野蛮,病鸡体弱,还要切口流血,而且缝合并非使用生理手术线,卫生没有保障,有病情较重抵抗力欠佳的鸡术后迅速死亡。尽管如此,我能给鸡做手术的名声还是传播开来,有时别人也请我去给他家的鸡做手术,当然成败不一。
一个大雨天我闷在家里读北京农业大学艾文森教授所著《养禽》一书,他谈到各种禽病的防治,其中鸡瘟的学名叫“鸡新城疫病”,治疗方法是“杀掉深埋”。我当时就产生冲动:觉得杀掉鸡病就没了,这还用说吗?我立即提笔给艾文森写了一封信,不乏批评之词,并介绍我有手术成功的经验。谁曾想艾文森老先生很快就回了信,他首先满腔热情赞扬了大庆和大庆人,给我戴了一顶“社会主义鸡大夫”的桂冠,但他说:“农村土方手术治愈鸡瘟我是听说过的,但治疗鸡病不同于人,术后的鸡虽然延续生命,产蛋率却明显下降,成本不合算,还是杀掉深埋最为恰当!”我深受感动。资历、年龄,我都不能与他相比,他能这样诚恳地接受一个普通读者的质疑,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谦虚和高尚;相反,我感到了自己幼稚可笑,决心向他学习!
上世纪80年代,大庆开始建楼房,干打垒逐渐消失,生活越来越舒适,但邻里之间如同电影《白毛女》里的大春和喜儿“隔墙好比个大海”,互不往来;生活也没有了养鸡、养鸭那样的乐趣,觉得离地气越来越远,“小康生活”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一有空就想让孩子开车拉我去已成废墟的光明村故地重游;住干打垒的日子成了我脑海抹不掉的记忆!(尾图)
作者:李景春(老小孩)77岁,大庆石化退休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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