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用秀:瓜蒂庵主谢国桢

  我的藏书中有一套《瓜蒂庵藏明清掌故丛刊》,为上世纪80年代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包括李乐《见闻杂记》、周亮工《闽小记》、徐炯《使滇日记》、桐西漫士《听雨闲谈》、余宾硕《金陵览古》、陈孚益《余生记略》、潘耒《救狂砭语》等,多属明清人撰写的野史稗乘。读此丛刊,如入宝山,究其来龙,则不禁对其收藏者谢国桢先生发出由衷赞叹。

  谢国桢(1901—1982),史学家、目录学家、藏书家。河南安阳人。家中藏书达两千余种、三万余册,大多是明清以来的野史笔记、志乘、诗文集。另有汉魏以来碑刻拓片七百余种。1982年其所藏全部捐给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图书馆。

  谢国桢与天津夙有渊源。他早年就学于清华学校国学研究院,曾受业于梁启超。1926年来天津,被梁启超邀为家庭教师,并参加梁主编的《中国图书大辞典》编纂。1928年夏,梁介绍他到南开中学教书。在这期间,他省吃俭用买些“零篇断缣的东西”。

  谢国桢在《丛刊》总序里说:“我素来喜欢研究明清史和两汉史乘,尤其嗜好明清时代的野史笔记,和汉魏以来金石砖瓦碑刻。因之我搜辑的资料,就从这方面着手。”《丛刊》“乃就笥中所藏,选出十种”。其实,他潜心收集这类古籍与上世纪20年代天津的文化土壤和梁启超对他的引导有直接关系。

  离津后,谢国桢先后在北平、河南、云南从事教学和科研,“偶尔获得一点稿费,得以络续购到一些零星的书籍”。1949年他再次来到天津,任南开大学教授,兼中国历史教研室主任,直到1957年调往北京,其间又成了津门书肆的常客。有意思的是,《丛刊》所收书有的也购于津门。如清李延昰撰《南吴旧话录》,书后有谢国桢题记曰:“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余自北京回津办理调职手续,偶游天祥市场书肆,得此钞本,甚旧,且有吴仲怿批校题跋。”在天祥书肆,他还见有明刻都穆《使西日记》等,并记曰:“《使西日记》有黄丕烈印,以索价过昂,乃购得是书。”

  《瓜蒂庵藏明清掌故丛刊》每本书的后面都有谢对该书的精深考证和题跋。如《玉剑尊闻》跋:“清梁维枢著《玉剑尊闻》十卷,顺治甲午(1654)赐麟堂刻本。刻书的式样,印刷用微黄色有绵性的竹纸,与王宏撰《山志》格式差不多,代表了清初北方刻书纯朴的形式。”又“此书取有明一代轶事琐闻,依刘义庆《世说新语》体裁、门目,分为德行、言语、文学、方正等三十四类”云云,洋洋数千言。

  来新夏先生在《结网录》中尝言:“笔记是一种具有私人档案性质的著述。它的材料经过验证后都较为生动具体。”《丛刊》里明清笔记占有相当比例,这就更凸显出它的价值。拿明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谈》来说,周作人有一文提到,当年他还只见到它的残本,“凭二十年前的记忆不敢以为是”。笔者在《丛刊》读到过有关天津的篇章,尤感亲切。如清康乾时人程穆衡《燕程日记》载:“千流万派,卫白二河其纲也。入卫河诸水,滹沱其纲也。入白河诸水,浑河及赵北口、四角河其纲也。总至天津入海。”今天看来,这都是难得的天津历史地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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