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异乡的徽州游子,你家老宅子的瓦,有多久没有理过了呢?
散落在异乡的徽州游子,你家老宅子的瓦,有多久没有理过了呢?
司马狂/文
大城市里的人,住惯了钢筋水泥的楼房,恐怕连瓦为何物,都未曾得见,更遑论理瓦这样充满着乡土气息的行为。吾徽之老宅,哪怕是解放后营建的,大多都是砖瓦木质结构的,理瓦这事在我的记忆中,最是常见不过。只是廿载以来,平日里都流浪在杭州城,漂泊无定,故乡那老宅一年得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何况数年一次的理瓦呢?
(视频来源:吴宏华)
(图源:木子)
我家房子是在父母手上造起来的,用的是水泥砖,二楼自然也是盖的瓦片。因为宅子背倚山林,门前又有大片竹林的缘故,时常有貂灵纵身跃在屋顶上,借着屋顶爬向更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直伴随着我在家中生活的辰光。而到了晚上,时不时发出声响的,极有可能是老鼠。若干年后,有朋友去徽州游玩,住在老宅子改的民宿里,回来同我抱怨,一夜未眠,原因便是被这耗子给惊到了。
(图片来源:吴宏华)
除了动物的因素,就连风也是造成瓦片移位的罪魁祸首之一。旧时大户人家的房子,屋椽上铺有一层薄薄的望砖,望砖上才盖着瓦片。而在我印象中,乡人们的房舍大多都是横梁上钉着木条,木条上直接盖瓦。疾风刮过,掉落下一层灰,洒在房间里,主妇勤快些倒也察觉不出来,怕的是经久不住的老宅,那就真的灰尘遍布。我读初中那会,母亲找做木匠的表哥来,专门吊了个顶,才算是缓解了这个困扰许久的问题。
(图源:假行僧)
风吹日晒,雨落雪压之下,瓦片脱落,缝隙渐大,躺在床上,甚至都有亮光透过瓦片的缝隙,落在被褥上。这个时候,就得爬到屋顶上处理一下,否则渗水日重,木条都有可能烂掉,到时候就麻烦了。这只是针对瓦片的局部处理,被称为“修漏”,并不能称作理瓦。通常只需一个身手矫健的师父爬上去,寻到缝隙处,重新给它整理一下,也就行了。当然,也有很多人家,就是自家男人爬上去处理了,毕竟哪里有漏洞,自家总归是更清楚一些的。
(图源:木子)
修漏的次数多了,便得开始理瓦,否则就会有后患。我一直好奇的是,理瓦这个事情,到底归属木匠还是砖匠?通常理瓦的时候,横梁和梁条也都是需要检修替换的,如此看,仿佛是木匠的活。但整理瓦片的事情,又基本上是砖匠做的。我大姨家有两个儿子,大表哥是砖匠,小表哥是木匠,似乎母亲两个人都曾叫来帮忙修漏过。但整个屋顶的瓦片下掉,横梁和两条重新换新,再把瓦片整理上去,如此整套的理瓦过程,我未曾得见,所以究竟是谁为主导,我也就一直稀里糊涂的。
(图源:吴宏华)
在我们南乡,理瓦这样的事情,是如同红白喜事一般,需要请左邻右里一起帮忙的。屋顶上站立着的是大师傅,其他帮忙的人,依次排开。有也在屋顶上的,有在长梯上的,有在地面上的,一个接一个的把瓦片递过去。先是由屋顶往下递,堆在地上,这瓦片还是可以用的。待到横梁、梁条换完以后,再反过来,挨个往上递上来,慢慢把瓦片铺好。其实这活,一点都不难,就是需要时间而已。不过对于我这样的恐高症患者而言,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站在那木梁之上,那是打死也不敢的。
(图源:纸上苍生)
一片片的瓦,承载着的是父辈们,一生的心血。在吾乡,盖一栋房子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当初没有多少经济来源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在与我闲谈的时候,忆及当年造房子时候的点点滴滴,那种辛苦,后人是很难切身体会的。毕竟我们的房子,都是直接买的商品房,何曾亲身去一砖一瓦起那栋楼呢?这两者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吧。只是,当我们漂泊在外,时日愈久,就愈发惦记着家里那栋盖瓦的老宅。宅子在,故乡还是家乡;宅子倒了,家乡也就变成了故乡。
(图源:吴宏华)
近几年,老家开始流行用一种“琉璃瓦”取代传统的瓦片,我家亦不能免俗,把家里的瓦都换掉了。据说这种瓦,比传统的瓦片更耐用一些,貂灵很难蹭掉它。换瓦的一应事情,都承包给了那个商家,父亲不再需要叫上隔壁邻居们帮忙。看着是省心了不少,但我总觉着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今天是琉璃瓦取代了瓦片,我记忆里的粉墙黛瓦,已然没了那片黑。明天,会否连白墙也会消逝不见。后天,马头墙也彻底没了踪迹呢?这一切就如同,我们渐行渐远的家乡,慢慢的远去,等你回味过来的时候,已经再也找寻不回来了……
(这就是现在村里流行的新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