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徽州】昌溪:歙南第一村
【行走徽州】昌溪:歙南第一村
司马狂/文
说起昌溪,其实我很熟,因为姑妈嫁在昌溪。说起昌溪,我又很不熟,因为每每进入昌溪村,总是晕头转向,时不时迷失在村子中。孩提时代,交通不方便,从正口坐车到定潭路口,便得等着有便车能顺路带进去,父亲拎着拜年的礼物,我傻傻的站在一旁。后来,年岁稍长,也曾随着父亲骑自行车去昌溪,印象中,那年去的时候,路口在拓宽,一路泥泞。成人后,定潭进昌溪的路倒是好了,人却一年到头在外奔波,去昌溪姑妈家次数越来越少。
(俯瞰昌溪,图片源自松子)
(这是我大表哥家孙女,你们可以猜我姑妈是谁了,哈哈。图片来自潘成老师)
我们歙南人有句流传甚广的民谚:吴茶周漆潘酱园,说的便是南乡三个世代经商的望族,这吴茶便是昌溪吴氏(周漆说的是周邦头周家,虽然目前周邦头也属于昌溪村,但本文写的是昌溪本村,周邦头会是下一篇文章。)。昌溪吴氏乃左台吴氏,系出西溪南分支,南宋淳熙年间,吴一之觅得此处风水宝地,遂在此买田置地。后吴一之卒,其子吴愿学和吴愿玉将父亲归葬昌溪,并庐墓守孝。三年后,愿学返回西溪南,愿玉留在昌溪,并繁衍生息,逐渐形成大族。歙人又有“南吴北许,东叶西汪”来指代歙县东西南北西乡的四个望族,这南吴,亦是昌溪太湖吴氏。
(昌溪村里的三眼井,边上牌子写的是晋代挖掘的古井,图片来自松子)
昌溪本名沧溪,有说是合沧山、昌源而得名沧溪,后雅化为昌溪。也有说,昌溪就是村门口那条昌源河的别称。总之,吴姓改沧为昌,倒真的应了繁荣昌盛之意。静静流淌着的昌源河,就是昌溪人的母亲河,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昌溪人。不消说,明清科举鼎盛时期,吴氏一门出了多少达官显贵。仅是清末民国,就有在北京创办“吴裕泰”茶庄的吴锡卿、一代武林高手吴志青、民国歙县首任知事(县长)吴恩绶、一代经学大师吴承仕(吴恩绶、吴承仕父子准确说是沧山源人,现在也叫燕窝山庄,但同属一脉,且算在一起,沧山源后期会单独写篇文章)、著名女画家吴淑娟等等。当年吴一之选定此间,如今看来,真的是独具慧眼。
如今的昌溪,有水泥桥横跨昌源河,过桥往右,就是昌溪村。可我却总是喜欢在河对岸继续往上走一段,由板凳桥上越河入村。板凳桥的做法很简易,桥下两根木桩呈八字状岔开,上面盖上木板,人在板上行走。远远就如同一条条板凳串联起来,这便是乡人称作板凳桥的缘故。板凳桥需要用沉重的铁链拴起来,在徽商鼎盛时期,通常都是荣归故里的徽商捐资兴建,因为当时这铁链可值钱了。前几年,山洪爆发的时候,这板凳桥还曾被水冲走过,雨停以后,乡人们捞起铁链,又重新把板凳桥树在昌源河上。
村口的龙凤樟,村民说有上千年的历史,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始迁祖来此就植下的。如今,两株古木,依旧生机盎然,春夏时节来此,郁郁葱葱的,让人顿生凉意。偶有外地误闯进来的游客,总是会惊诧着说,这树好大,然后便是一群人围着去看看几个人才能抱过来。每次看到这情形,我都会由衷一笑。自龙凤樟往村里去,边上人家在石磅上造房,一株古树自石磅下蜷着身躯,顽强探出枝干来。只可惜,我去拍照那日,石磅下的小溪没有什么水,不然潺潺溪水绕着石磅而过,倒是极美的景致。
上千年的古村落,因为人口的不断繁衍,房舍愈做愈多,青石板铺就的巷道,人走在其间,总是蓦然有一股子凉意。夏日来此,倒是挺滋润的,冬日来此的时候,总是有阴凉之感。元朝修建,清代重修的忠烈庙,这里倒是阳光充裕,似乎映衬着忠烈的炽热。里面供奉着关帝、汪华大帝,还有汪华的八子,于是忠烈庙的俗称便是“八老爷庙”。我一直想搞明白,徽州各村,供奉的汪华儿子各不相同,这其中又是什么缘故呢?庙门口的坦上,鹅卵石铺就的地面,被匠人刻意做成了各式形态,有鹿,有葫芦,各不相同,其中蕴藏着的含义,大抵都是福禄寿喜那些吧。
在昌溪,一路行来,两旁时不时都会有高高的马头墙探出身子,粉墙黛瓦隐逸在新式砖瓦房间,让人总有一种寻宝的感觉。许是因为深宅旧院太多的缘故,昌溪人并没有旁的地方的人那般对祖上老宅的炫耀,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家的祠堂。毕竟太湖祠门匾的题款是“第一世家”,而且落款者乃是大明王朝的建立者朱元璋,这是何等的荣耀。高柱宽樑的祠堂里,一条稻草龙活灵活现的盘旋其中。重拾往昔民俗的昌溪族人,舞着稻草龙,缅怀着先祖。不知道何日,太湖祠门口的戏台,能恢复锣鼓喧嚣的模样,让更多的乡人能在家门口就欣赏各式演出。
古人在县城建城墙,很常见。可一个村庄也有自己的“村墙”,我想大多数的人是闻所未闻的吧,昌溪就有一堵属于村子自己的石墙。昌溪村北,两山夹一坞,石板路蜿蜒至此,远远就能瞧见一个城门洞。那是昌溪人在民国年间,由古代的坝塍基础上,兴修而成的。横竖相间的石板,在能工巧匠的手里,衍变成一堵石头墙。城门洞上,两边都有石板刻字的匾额,一边刻的是“叠石作障”,另一边写的是“众志成城”。这众志成城四个字的题款者,还是末代翰林许承尧。结合此石墙修葺时间为民国24年,我揣测应当是鼓励民众团结一心,至于是不是抵御日寇,我倒不敢说。但这样的墙总是起到防御作用的,我心里大概能知道防的是什么。
游历昌溪,还真的挺考验人的文化水平,那建于明代的宋朝样式的茶肆,楼高20余米,宽30来米。这栋古楼最为让人啧啧称奇的倒不是房舍本身,而是沿街的那圈木栏杆,据说隐藏着很多汉字。每每到得此间,他们总是考问我,能看出几个字来,我只能仓皇而逃。不知道,在读此文的你,又能辨析出几个字来?
倘若说太湖祠是以规模宏伟取胜,那么员公支祠,之所以能够成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门口那座木牌坊应该是功不可没。柏树做的柱和樑,尤其是正樑高1米左右,长度达到13.3米,这样的柏树梁,绝对是鲜有的,不敢说独一家,也是颇为少见的。“七叶衍祥”的匾额是咸丰帝御赐,那是乾隆爷留下的旨意,若是有人能在生前见到祖、父、子、孙、曾孙、玄孙者,皆可上奏朝廷得到表彰,前面说的六代人,加上自己,一共七代,那便是七叶衍祥的来历。这样一座祠堂,真是看尽多少人间沧海桑田啊!
今年再去昌溪的时候,我惦记着以前父亲跟我说的,昌溪那棵被雷劈过,又重新长起来的银杏树。只是这次到得那里的时候,正好反光,加上银杏周围围了不少人的缘故,就没有留下照片。这不正如同历经千年岁月的昌溪古村么?趁着乡村游的兴起,昌溪也该如银杏树一样,涅槃重生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