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理想,奢侈但不可耻
“你的理想是什么?”,朋友在聊天时突然很严肃地抛出了这个问题,让我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以为自己正站在好声音的舞台上。提问者于是换了个说法——如果有一天你实现了财务自由,你会去做什么?
吭哧瘪肚了一会儿,我似乎终于找到了答案:“声色犬马!”我又想了一会儿,终于给了这个严肃的问题一个认真的答案——做一个旅行诗人。
那一刻我是认真的,尽管财务自由本身就是个遥远的理想。但是我又想起看过的一句话,大意是在今天人们宁可承认自己嫖娼也不愿承认自己写诗。看来不论写得好坏,写诗早就成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也是为了给自己挽尊加贴金,我说你知道王蒙吧,文革时候被流放到新疆,维族房东对他特别好,他们说维族有句谚语,一个国家不能没有三种人:国王、大臣和诗人。
朋友没有取笑我,随后也说了自己的理想,大意是如果自己实现了财务自由就去自由地学习,不是为了学历,而是获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想知道的一切知识。听后我心生惭愧,因为我学习是为了不用再学习,而并非出于爱智求知之心。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理想愈发可贵却又日渐遥远,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高不可攀。平时听到“理想”二字,心下第一反应是狗P理想,却还是忍不住去向往。傍晚站在天桥上看车流缓慢移动,车灯汇聚成河,都是自己想逃离却明明还没得到的生活。
悲观主义者谈到理想总会伤感,因为理想的来源不是光明的未来,而是衰败的现实。而现实主义者又太偏爱讽刺,大笑后是无尽的黯淡和悲凉。理想在本是良家子,生活却总是逼良为娼。
其实最初听到朋友说理想,我第一反应是最崇敬的诗人北岛的《波兰来客》:
那时候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如今”终会变成“那时候”,“那时候”也是当下的“如今”。我们还年轻,我们已经不那么年轻了;我们很现实,却还不知现实究竟为何物;我们谈论一切,然而全是在谈论自己;我们深爱理想,却因为理想而身负重伤。
庸俗一点来解释,理想是对现实的意淫,打嘴炮不需要负责任。事后点支烟把黑夜烧尽,然后太阳照常升起。理想可以被埋在内心最隐蔽的角落,甚至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它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实现,却不能被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否定,就像我们无法否定深爱的人,因为否定TA才等于亲手彻底否定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