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11)

文/吕施张

【简介】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十一章 小汤圆

方挚仁下了诊,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到女朋友曾汀滢在里面等他。

他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过来也不提前给我发个信息?等了很久了吧。”

曽汀滢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脱医生袍,一丝不苟地洗手、洗脸、喝水,然后气定神闲地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她拉过方挚仁的手。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干净温暖,指甲剪得短短的;曽汀滢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上去,掌心对掌心,摩挲了一会,然后温软一笑,“我下午没课。刚来一会,也没等多久。”


曽汀滢是一名大学老师,教英语。她还是毛置行的表姐。但她与方挚仁的认识却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在这之前,两人甚至从未在毛置行处听过彼此的名字。

一个周末的上午,方医生在市图书馆有个公开讲座,关于儿童健康的科普推广。讲座过半,图书馆的公共广播说有位长者犯急病,问有无专业的医护人员在场;方医生交代了一声就冲了出去。赶到时,有位短发的女生正在对病人进行急救,那人就是曽汀滢。曽汀滢说自己接受过专业的急救训练,于是充当了方医生的助手。

长者得救了。

像实时播报一样,两人救人的场面被围观的人拍下放到朋友圈,一传十十传百,市电视台就按图索骥找到两人想做个正能量的专题片。

方挚仁不愿意出风头,三番五次地婉拒;但是电视台怎么会放过长得帅且形象正面的男医生,于是用一档量身打造的健康讲座栏目打动了他。

曽汀滢同他做过一期节目。

毛置行无意中知道后,大呼这是天定缘分啊,于是鼓励自己的表姐大胆追求;还千方百计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方挚仁隐晦地拒绝过一次,他说,自己工作很忙,有时候连休息都是一种奢望,哪里还有时间谈恋爱。

曽汀滢用她水盈盈的双眸看着方挚仁说,我觉得这不是个问题,我愿意配合你。

两人确定关系后,方挚仁真的一忙起来就形同失踪人士,没电话,没短信,有时候她发一条问候的短信,他也要大半天后才能回。

别人恋爱如胶似漆,自己多数时间形影相吊;

别人恋爱花前月下,自己多数时间都在等待;

……

可曽汀滢就是对他一往情深,尤其是每次方挚仁将她柔情万种地拥进怀里,在耳边轻声说着“汀滢,谢谢你”时,她所有的胡思乱想都会烟消云散。

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为了配合方挚仁的时间,曽汀滢时刻关注着他的工作安排。今天得知男朋友晚上终于没工作了,原本有个院系的活动,她也千方百计请了假,毕竟两人都快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你晚上没工作了吧?”曽汀滢说,“我们先去吃海鲜粥,然后再看场电影,怎么样?”

方挚仁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说了声好。

曽汀滢心神摇荡,有些动情了,攀着方挚仁的手臂就想吻他。

偏生在这个时候,“砰砰砰”,有人敲门。曽汀滢顿住了,有些懊恼,有些害羞。

方挚仁看着她的可爱状,心中一动,俯身快速在她的柔唇上点了一点。曽汀滢晕生双颊,看着嘴角含笑的方挚仁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是一个梳着个丸子头的圆乎乎萌哒哒的小女孩,一见到方挚仁,马上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方爸爸。”

“小汤圆来了。”

方挚仁一把抱起了她,小汤圆乖巧地用手环住他的脖子,顺势用肉肉的小嘴唇给了他两个口水嗒嗒的湿吻。

方挚仁心都被融化了,眉眼间都是能把人熏醉的温煦的笑意。

小汤圆两岁了,是诊所财务人员的女儿。财务叫陈景梨,是一名年轻的单亲妈妈,在本市无亲无故;一年多前经由一家公益机构帮扶对接,到方挚仁的诊所上班。

方挚仁为她提供了不少帮助。先是托人帮忙找了一家诊所附近的幼儿园;然后允许她每天送过小汤圆上幼儿园才上班;下午接过小汤圆放学,可以直接带到诊所。

陈景梨也很感恩,工作认真负责,常主动申请加班。

小汤圆人如其名,真是又甜又软糯,人见人爱。她尤其喜欢方挚仁,第一次见面时还不到两岁,话都还说不完整,就很突然地当众喊了一声“爸爸”。

众人惊呆了,面面相觑,然后又将目光统一投向方挚仁。

陈景梨又羞又着急,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孩子胡说…不是,不是方医生……”

方挚仁倒是镇静自若,言笑晏晏地逗弄着小汤圆。

还是护士长精通世情,反应快,立马说:“哎呦,我们方医生可受小朋友欢迎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喊“爸爸”了,可见这孩子跟方医生有缘啊。”

虽然方挚仁不介意,喊“爸爸”始终有些不妥当;每回小汤圆在诊所里稚声稚气地说“找爸爸”时,护士长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她——“方爸爸”。

每每这个时候,陈景梨免不了一脸局促地解释,我教过她的,我教过她的。

幸好,小汤圆在大人们强大的行动力与意念力影响下,肯改口了。

只要在诊所,无论多忙,方挚仁都要抽出时间见见小汤圆;小汤圆也习惯了找他要抱抱,不然那天肯定会哭闹一番。

护士长说,方医生以后肯定是个女儿奴。这话,曽汀滢也听到过,当时还在心里小小地臆想了一下。是啊,这种奶香软萌的小孩谁不喜欢。

“小汤圆好,阿姨也抱抱,好不好?”曽汀滢向小汤圆张开了双手。

小汤圆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方挚仁怀里躲。

方挚仁嘻嘻一笑。

“哼,”曽汀滢佯装生气,张开双臂就往方挚仁身上扑,“我偏要抱。”

两人正嬉闹着,没留意门开着的门口处站着来寻小汤圆的陈景梨。陈景梨脸皮薄,有些尴尬地绞着双手,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打扰他们。

“妈妈。”毕竟母女连心,小汤圆先发现了她。

曽汀滢跟方挚仁分开了些,冲着陈景梨点头微笑。

陈景梨红着一张脸,说:“方医生,曾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刚走开一会,回头就发现小汤圆不见了。想来这小家伙说不定又来麻烦方医生,我这就将她带走。”

可是小汤圆却不愿意离开方挚仁,赖在他怀里,无比依恋。

女儿不听话,陈景梨的脸越发地红了,又不能出言训斥,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方挚仁用眼神安抚她,道:“没关系,就让小汤圆留在我这。反正我也要加班,你忙完再过来接她。”

曽汀滢闻言看向方挚仁,这话的意思是海鲜粥和电影又要泡汤了。

终究还是女孩子心细,方挚仁没留意的却被陈景梨看了个正着;她以为小汤圆让这两人不方便了。

陈景梨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曽汀滢,嗫嚅着想说些什么,曽汀滢反倒和善地安慰她说:“没关系,就让小汤圆待在这里吧。”

事已至此,陈景梨只得点头作罢。于是快步走回办公室,得抓紧时间工作,别让小汤圆麻烦人家太久了。

方挚仁转向曽汀滢,略带歉意地说:“不然我们点个外卖,电影场选晚一些的。可以吗?”

曽汀滢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开美团APP,一边浏览附近的美食,一边问庄则晔想吃什么。

方挚仁想了想说:“点些软烂清淡的,小汤圆也可以吃。”

可能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汤圆昂起头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小汤圆也要吃。”

两人一下子都被逗笑了。

方挚仁将小汤圆安置在沙发上,又给她拿了几张纸和笔;小汤圆就自顾自地涂涂画画玩起来。

这时,方挚仁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放在耳边听了一会,然后说了一句:“不着急,我在办公室等你。”

放下电话,迎上了曽汀滢问询的目光,说道,“是南舟。她说简钰这几天精神有些萎靡,老见她揉额头,可能工作压力大,没休息好;我让她过来拿些安神助眠的保健品。”

曽汀滢随口问了一句:“让则晔顺路带回去岂不是更方便?”

方挚仁说:“最近则晔不知怎么了,这趟出差回来心情貌似有些不佳;前几天拜托他带点东西给简钰,说很忙,没时间回香格里拉花园;多问几句,也是一副很不耐烦的口吻。”

“那让小毛去啊,他不是一直向你讨个跑腿的机会吗?你呢,连简钰住在哪里也不让告诉他。”曽汀滢一心想要为自己的表弟争取表现的机会。

方挚仁坐回到办公桌前处理文件;闻言只是摇摇头,“简钰已经说过两人不合适,何必又再给小毛虚无的希望。”


简钰拒绝过小毛,曽汀滢也是知道的。那天小毛到学校去找她,特别沮丧地说,表姐,我被拒绝了。但是陪他吃过一顿饭后,小毛又满血复活了,斗志满满地表态,表姐,我不会放弃的。

关于简钰,曽汀滢知之甚少,在这之前,她甚至从来没从方挚仁口中听说过简钰的任何事情。直到那时小毛闹着方挚仁要简钰的资料,她才对这个名字上了心。好奇之下问方挚仁,引得小毛茶饭不思的简钰是位什么样的神仙姑娘。

彼时方挚仁正处理着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头也没抬,语气平常地回了一句,简钰就是简钰啊,等有机会见了面便知道了。

后来在竹里馆真的见了一面,莫名地就生出了一丝危机感,尤其是看到方挚仁与简钰的相处一如旧友重逢后的自然默契,曽汀滢心头第一次升腾起要对方挚仁宣示主权的冲动。她故意当着简钰对方挚仁频频做亲昵的动作,简钰毫无异样的表现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小毛笑嘻嘻地跟着简钰寸步不离,后者也没流露出任何抗拒之意,她私下也希望这两人能成对。

当年她跟方挚仁,小毛打了个好助攻;这一次,曽汀滢也想帮小毛逑得佳人。

只是方挚仁并不配合她的小私心,甚至少有的神情严肃地让她别搅和、别参与。

方挚仁总是说,喜欢她的温婉大方、独立有分寸;但这一次,方挚仁在这件事情上的强硬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当下只觉得心里一冲,有句话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待简钰如此特别?

方挚仁被问得一愣,继而眉头半蹙,像似在思索自问,也像似在斟酌自答;半响后他才说,可能因为堂哥将简钰当成了家人,他也自然而然地承接了这种感情吧。

曽汀滢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因为即使她再吹毛求疵地观察,简钰与方挚仁这两人关系都不像是男女之情。

想到这里,曽汀滢默然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小毛。

老实说,她还没见过毛置行对哪位女孩如此上心。开口闭口都是“简钰说……”、“简钰喜欢……”。表姐还说,小毛对工作上心了许多,每天一早就回公司,表姐夫看在眼里也很欣慰;还问她知不知道这个转变是因为什么。现在看来,小毛似乎是在努力地一厢情愿。

无人说话的办公室,只剩下小汤圆拿着笔在纸上乱画的嘶啦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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