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打虎将，读懂已是中年人
张四泉
第127期
类似的标题相信你见多了。
把“打虎将”三字换成“张学友”、“李宗盛”、“李鸿章”甚至同为水浒中人的“豹子头”、“及时雨”都可以。
所以这个标题毫无新意，而且我告诉你，后面的内容也毫无新意。
不仅如此，类似的话题我还写过，如本公号第39期发布的《借钱——中国式友情的头号杀手》。
年底岁末了，就是想再说说“借钱”这个话题，不为别的，就想恶心你一把。
一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文是我当年为数不多的用心听讲的一课，尤其鲁达向李忠借钱时鄙斥李忠的那句“不爽利”让骚年的我很爽利！
那时是多么崇拜做事爽利的鲁达和史进啊，至于李忠只有“呵呵”的鄙视。
当年的老师也是这么解读和引导的。我记得很清楚，尤其是讲到鲁达问李忠借钱时，“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老师特别强调了“摸”字的传神凝练，李忠此人的吝啬尽在其中了。
在水浒的豪侠世界里，一个人一旦被套上吝啬小气的名声简直就是日后行走江湖的灾难。
可名著的魅力就在于此，不同的年龄阶段去读会有不同的感悟，甚至是截然不同的感悟。
现在看到鲁达鄙斥李忠的“不爽利”时，真的再也无法像骚年时那样爽利了。
平心而论，李忠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李忠的忠还真是忠厚的忠，凡事不能看外表的“里忠”。
当年渭州城初识鲁达，李忠还是个街头使枪棒卖膏药的，而今看来能够自食其力就已经是很值得称赞的事了，但在水浒大撒币当道的世界里，李忠的这种身份太让年轻的读者不爽利了。
而且李忠从刚亮相时言行就很不爽利，鲁达要拉他喝酒，他先是说“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鲁达不耐烦等他，他又说“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鲁达急了，爽利利地赶走了周围的顾客。“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李忠绝对有一百个理由骂声鲁达MMP的。
接着就是遇到了家暴少妇金翠莲，鲁达要借钱助人。这时候的李忠是完全可以撒谎的，比如我买了房月月光，但他还是“摸”出了二两血汗银子借给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不爽利的鲁达。虽然只有二两，但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全部，如果这都不叫忠厚真不知道什么是忠厚了。
咱不能把李忠跟随手就甩给鲁达十两银子的史进比，那是个十八九岁的任性富二代。放着土豪不做，一把火烧了田庄要去混江湖。这时候的史进还没体会到缺钱的苦恼，事实上他很快就沦落到劫道为生了。
可这二两充满忠厚之意的血汗银子，“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当年语文老师说，这一个“丢”字又极其传神，充分表达了鲁达的豪爽和对吝啬李忠的不屑。何止语文老师，连一代大家金圣叹对鲁达此举赞也是不绝口：“胜骂，胜打，胜杀，胜剐，真好鲁达。”这都TMD什么价值观和见识！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借钱给你还TM把你给得罪了。如果换做是别人，如此待人，这哪里是耿直，简直就TM一彪子。
可这人毕竟是鲁达，一个能真正做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救人于水火毫不利己的汉子。从这个角度来说，鲁达虽不礼貌，但他还真是有资格去鄙视别人的不爽利。不过资格归资格，就算你是王思聪，你总骂我是穷逼，我也会不爽的哦。
二
年少时我们崇拜，甚至以为自己就是爽利的鲁达，对瞻前顾后的李忠不屑一顾，更不可能会去设身处地地去体会他的不易和努力。
在《借钱——中国式友情的头号杀手》这篇帖子里我曾跟大家讨论以后不要借钱给任何人，而且最好的理由就是买房。
我现在反省，这是不对的。
我的父母也一再跟我强调不要借钱给任何人，并且颇多他们年轻时借出钱要不回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教训。
不过，我发现最近他们又郁闷了，尽管小心翼翼，他们又借钱给朋友了，而且目前已经做好了要不回的打算。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里有一句话：不要把钱借给别人，借出去会使你人财两空；也不要向别人借钱，借进来会使你失掉自尊！
我现在重新思考这事，作为个俗人，你生活在这俗世，不论是借出还是借入，与他人断绝债务往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人要真是活到那个份上，不是绝世而独立，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反正都挺没意思的，借钱终归是一种饱含情感元素的人际交往。
当我困难时，借到朋友的钱，我会感到欣慰和前行的力量；能够按时还钱，让我feel good，这既是没辜负亲朋的信任，也是成功践行了自己的品格；如果别人不借或者借得不爽利，我也不恼，毕竟跟我混成朋友的人大概都跟我差不多层次，我缺钱，又有谁不缺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考虑。王思聪倒是有钱，但我混不成他朋友。
而当朋友问我借钱时，我还是会有种种不爽利的表现，但我依然尽量借，并且依然会因为这种行为感到欣慰和前行的力量；如果他们不（按时）还，我会牢记在心，这孙子再也别想下次，但也不会以偏概全从此对这事谈之色变把自己给封闭。
当然，所有人问我借钱都有个不爽利的前提，大家得是朋友才行。金翠莲再惨，我也没那二两银子救济。鲁达我是做不了，这年月尽量做个李忠就行了吧。
我听一位做语文老师的同学说《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文现在在中学已经不是正式课文了，而是作为名著导读存在，如果还有机会给学生讲这段，兄弟记得多说说李忠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