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27 攀上七十二拐,追逐天边的彩虹

彩虹总是在的

只是因为换个角度

它就你的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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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昌都

昨晚入住八宿。这是座普普通通的西藏小县城,宁静而不张扬。

八宿县城

八宿属西藏昌都地区。离开拉萨三天,我们沿着川藏线走过了三个地区,分别是拉萨、林芝和昌都。若是在内陆,跨越三个地区游玩算不得什么,可这里是西藏,最小地区的面积都能超过浙江。

昌都地处横断山脉和三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流域,水量充沛(昌都在藏语中就是水汇合口处的意思),与林芝地区相比,昌都的地势变化算不上特别夸张,但与内陆比也是相当大了,路旁山峦发海拔差超过千米都是稀松平常。

此地古称“康”,也就是藏地三域中康地(康巴)名称的由来。昌都与青海、四川、云南三省交界,这里不仅有多民族的混杂,甚至还有多种宗教的并存,早期西藏内仅有的天主教堂、清真寺都在昌都。在藏传佛教势力如此强大的地方,能容许别的宗教存在,也是很奇特的现象。

昌都地区行政图 图片源自网络

昌都地区是西藏东部的门户,川藏与滇藏公路在这里交汇,昔日的茶马古道也必经昌都。作为西藏最主要的门户,昌都自然成为各民族争斗的桥头堡。当西藏本地政府势力较大时,昌都就属于西藏,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唐代,昌都当然属于吐蕃王朝统治之下。到了元朝,昌都就被划出西藏。在清末,这里进行了“改土归流”,成为了昌都府,有清兵驻军,直接隶属于中央政府管理,到了民国,昌都成为西康省的一部分。抗日战争时期,昌都又被西藏政府占据。

注:“改土归流”是从明代开始的对少数民族地方管理的重要改革。唐宋时期,对边疆的少数民族采用“土司制度”,即承认土司的世袭地位,用土官治土民,中央政府难以完全掌控地方。当中央政府国力增强时,当然会对这帮土司们下手,或废除或剿灭,政府驻军后再派流官管理。流官就是有任期的官员,比如县太爷、巡抚大人。因此,从严格意义上,委派流官并建立州府的地域才是真正意义的中央管理地区。

02 怒江七十二拐

早上离开八宿,一路向东。

出门就遇到限速,领了张限速卡,下一路段93公里,限速2小时30分钟,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在两个半小时之后,才能到达下一个检查卡,如果提前到了,必须强制休息,并按车内乘客人数以一人200块的标准罚款。

我们在西藏旅行中的很多路段都是这样限速,已经习惯了。

似乎只有西藏和新疆才用限速卡模式控制交通。其原因在于两个省份地广人稀,很多道路两旁没电没网络,自然无法敷设摄像头。

由于不测速,你可以一路狂奔,到下一个关卡前睡觉磨时间。如果是赶路,这种模式就太坑人了,因为不管道路有多么平整宽阔,平均时速都不能超过40码。

这种管理模式对于我们没影响,大家总是停车拍照,平均时速能到30就不错了。有意思的是,没有多大拍摄价值的路段都不搞限速,开多快也没人管。

因为路面质量高的地方人们照样可以开飞车,反正也没有摄像头。而那些烂路,想开快也不可能,更多的时间却消耗在排队领路条、验证件中。限速是为降低车速,减少交通事故,显然这种限速模式除了降低效率外没啥作用

有些地方上的管理思路,咱们老百姓很难理解。

西藏还算好,限速时间是个整数。最有趣的是新疆,工作极其严谨,时间可以精确到秒。曾经在路上见过一块牌子,上面标明连续三段路的限时,大概是这样的:A→B,5分17秒;B→C,12分9秒;C→D,9分23秒,每一段都不超过十公里。我想任何内陆司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牌子都会目瞪口呆,剩下的时间都在一边开车一边皱着眉头进行60进制计算,完全忘记路上有行人,此外数学中还有个运算叫“四舍五入”。

我猜西藏不那么精确,是高原环境下大家脑子都不太好使,带小数点做加减法很有难度,算晕了头把车开翻了可不合适。从这一点看来,西藏的公路管理部门还是挺人性化的。

出了八宿,沿着川藏线向东,荒山僻野,风景极为单调。之后公路遁入山谷,山是泥石混杂的,下雨极易产生泥石流,陡峭的山壁更是典型的落石区。虽然我们这一回几乎见识了所有道路环境,但在这儿钻行30公里,依然感到很是压抑。

在山边的悬石下绕来绕去,就到了一段不长的单行桥,居然还有驻军防卫,原来这里就是著名的怒江桥。真是个险地,可以说是川藏线的咽喉要道。

过桥之后,开始攀爬业拉山,海拔不到4700,但上下落差很大,坡度更是陡峭,180度连续转弯的蛇形公路连绵不断。

爬到山上俯瞰,才发现这是我们走过最漂亮的盘山公路,不仅是因为拐弯多,密度高,更好看的是风景,在如此艰难的生存条件下,业拉山的一个个山洼之处,依然有顽强开垦耕耘的人们,绿草、农田将这一道道弯装点得更加秀丽。

原来这就是川藏线上的最有名的怒江72拐,到了山顶看到介绍文字才反应过来。要找到拍摄这72拐的最佳角度,需要攀爬到对面的山上,看那陡峭的砂石山,可以想象,那些美丽的照片的拍摄者多么艰辛与危险。我们只能从前侧面拍摄,到了公路旁的最佳角度,却遇到云雾,难以拍到全景,可惜了些。

03 追逐彩虹

中午过左贡县,一座令人乏味的小县城。

昨天没有去成冰川的余波还未完结,车上又是一顿争吵。出门在外,脾气性格等各方面原因,矛盾总是会有的,相处时间长,并不代表能够更加融洽,可能是正相反,愈积累愈严重。

自驾游产生争执也是个烦人的事,车里就那么狭小的空间,再吵也不会动手,更不会有人跳车暴走。就好比大冷天的晚上,夫妻两个吵完后还必须躺着一个被窝里,背靠背,后脊梁灌冷风。怎么办呢?没多余的被子和床铺……

下午过东达山,典型的黄色砂岩、碎岩、泥土山,大家抬头向窗外望的欲望都没有,这里或许是川藏线上最无趣的路段吧?

到达隘口,海拔5008,应当是本次西行最后一个海拔过五千的山峰。毕竟是个值得纪念的高度,中午还在吵架的队员们心情也好了很多,有人尝试在海拔5000泡妞,有人又开始玩高原跳跃,甚至有人脱到只剩下一条三角裤。垭口上有不少游客,都在照相合影,关注我们这么胡闹的人并不多。我猜测,华哥若是穿上颜色鲜艳的三点式泳衣或许更吸引人们的目光。

东达山上的风马旗

再过觉巴山,海拔不足4000,弯道依然极多,但色彩还是过于单调。

下山后进入澜沧江大峡谷。

澜沧江也是条挺有名的河流,在全世界排名第六,东南亚排名第一,流出中国后名字就成了“湄公河”。美国人都知道,因为这条河上死过太多的美国大兵。

从湄公河的上游就可以看出些血腥的端倪,这样一段的河水居然是红色的。夹河的两岸山峦贫瘠干涸,石头、泥土都是红的,河水也就被染红了。

在山上停车拍照,路旁有十几位藏族妇人在干活,其中两个跑到我们车旁边来要吃的,相公将我们早上买的油条送给了她们。两人很开心,奔跑回去,一起分食。这两位藏族女子还是大姑娘的模样,那一刻,很伤感,怎么现在还会有这么贫穷的地域?在西藏,第一次见到有人向我们讨要。

接着下山,一路上房屋破旧不洁,路上经常遇到要钱要吃的孩子,在路旁招手,甚至拦车,藏民的穿着也很杂乱,极少见到喇嘛。这是我们西行中遇到的最穷困的地方,怎么会这样?

攀爬4300米的拉乌山,期间远处出现一道彩虹。我们快马加鞭追逐了很久,仍未赶上。其实,看那云层的和光线,彩虹总是在的,只是因为换个角度,它就你的眼前消失了。

追逐彩虹

过拉乌山后,红色的土地加入了黄,终于看到了成片的草地和牛羊,茂密的森林。夕阳西照,牛铃叮当作响。一天下来,终于有了养眼的风景。

川藏线,就是这么奇妙,一天之内,能够给你带来截然不同的数种感受,这才是最有趣的旅行。

晚上到达芒康县。芒康里是川藏线与滇藏线的交汇处。

我们会从哪条路离开西藏呢?

且听下回分解。

尾声

芒康县的街上终于有了川菜之外的云南餐馆。无论在中国还是尼泊尔,本小队餐饮负责人华哥,一直秉承着只进川菜馆绝不吃本地菜的生活态度。好在川菜馆遍布全世界(起码是东亚和东南亚),我们不至于被饿死在路上。

这一回,他居然开恩带我们去尝尝丽江腊排骨火锅。

在芒康,有种和西藏别处不一样的感觉。比如我们坐在包厢里,却总有推销员闯入,卖的是汽车蜡。太奇怪了,在川藏线这种崎岖天路上,每辆车都是满身尘泥,难道会有司机买上几盒这东西,没事就停下车,边看风景边打蜡?

出于好奇,我将一位年轻的推销员拦下,首先表明绝对不买他的东西,只是想和他聊聊。

老师都是这样的,穷,但是能说。这位刚从云南普洱一所职业院校毕业的大学生(男),在听说我是同类学校的老师之后,就开始倾述自己的迷茫,越说越悲切。我没想到,其后的半个多小时承担起了人生导师的角色。

夜晚,走出餐馆,眼前的街景与内陆越来越接近,只是颇有些冷清,即使现在是旅游旺季。

家里那边的大排档,应当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霓虹灯映照着酒肉、汗水与丝袜,唱歌的、擦鞋的、卖花的轮番在你身边出没,那种浓浓的市井味道混合着排挡的烟气,缠绕着你,挥之不去。

想家了。

修订版后记

《问道·28 蘑菇汤和一只鞋》中记录了两年后再走这段路的际遇,在《影像记忆·天路七十二拐》中,对这段盘山路有更多介绍。印象中,2014年,山上的牌子写的还是“怒江七十二拐”,两年后就变成了“天路七十二拐”。显然,后者的名声更响亮。

青藏高原上,比这七十二拐更多、更险的盘山道有的是。只不过因为怒江七十二拐历史更悠久,又在川藏线上,走的人多,所以名气才更大。

本篇有较大删改,全文发布者笔者同名公众号上,敬请关注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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