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苏军中将和大连的故事
来源: 旅顺口大型画传
(这篇文章是2009年9月写的,后来一直想找到这位将军的照片。终于找到了,其实以前也在哪里见过这张照片,只是不知道就是这位将军。老一辈的人会知道这位苏联将军的。)
在一些日本人写大连的书籍中,总要描写一位苏联将军,而且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语调也充满了赞誉。这使我感到不解和意外,因为当时是因为苏联军队的长驱直入,一举摧毁了日本在大连的殖民统治。苏联是他们的敌人,不是他们的同盟军,为什么还要赞扬一位敌方的的苏联将军呢?
通过阅读和与1945年至1947年曾在大连的日本人的交谈,找到了答案。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可以说这位苏军中将—克孜罗夫(译者注:根据日语发音译成)在重建大连的混乱和困难时期,曾真心实意努力拼搏过,是值得书写和赞颂的。
克孜罗夫是在1945年9月10日担任大连市警备司令官的,前任警备司令官是亚马诺夫。亚马诺夫上任不到20几天,就被解除职务。人们传说他被更迭,是因为他无法控制时局的稳定,无力控制对苏联进驻部队的管理等。处在混乱和困境中的人们,对新司令官的上任抱着极大的期待。
上任的第一天,克孜罗夫就发布了警备司令官第五号命令,这个命令是克孜罗夫的第一号执政宣言,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当时大连市所面临的紧急情况。下面是第五号命令的全文:(根据日文翻译而来,只传达大意,恐怕与原文有出入,请谅解。)
大连市警备司令官命令第五号
1 为了完全保持平静,在大连市内和附近居住的全体市民必须在各自的住处定居。
2 除了军需工厂以外,其他所有的政府机关、工厂、食堂、加工所、渔业单位、商店和商会立刻恢复日常业务。劳动者和工作人员严禁自由退职。
3 市长应对商贩规定特别的贩卖地点,只允许在此地点营业。禁止商贩在指定地点以外,即在街道和道路上行商。
4 市长和警察局长要为保护一般市民的财产和保护商店、工厂和其他市内各机关采取严厉的措施。对掠夺和抢夺要立即镇压。对违反本命令的犯人,无须通过裁判和审讯,即执行枪决。
5 没有司令官的命令,禁止在市内居住的市民迁移住处。如有擅自行动,应立即向司令官本部报告。
6 全市市民必须在48小时以内,将枪支(包括猎枪)以及刀剑交到司令官本部。
7 所有的无线电接收机必须在警察署登记,发报装置立刻交到警察署
8 各商业团体、工厂主、商店主必须在48小时以内将所持制品(商品)数量通过州厅报告给司令官本部。
9 在没有命令之前,禁止贩卖酒类。
10 从仓库和个人那里抢夺的物品和食品必须立即向司令官本部报告。
11 没有市司令官的特别许可,从晚上九点至早晨六点禁止外出。
12 市长和警察部长要在市内实施彻底清扫,保持街道和广场清洁。如有违反此规定者,要严厉处罚。
此命令将以俄语,华语和日本语向全市市民传达,做到切实而正确地履行以上规定。
1945年9月10日
大连市警备司令官中将克孜罗夫
著名作家富永孝子在她的著作《大连——空白的600日》有一段关于克孜罗夫的真实记录,特摘选并翻译如下:
9月10日大连市警备司令官亚马诺夫突然被更换了。新上任的是一位中将名叫克孜罗夫,长相和西乡隆盛很像(译者注:西乡隆盛是日本历史上的伟人)。亚马诺夫不到二十几天的解任,引来了很多传言。
亚马诺夫是从卫生兵升上来的,所以对身经百战的各驻军部队没有威力,对苏联兵的抢夺暴行也无法控制。
对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活的市民来说,新司令官的登场也许会给他们带来一个救世主。
克孜罗夫似乎是为了不辜负市民的期待,公布了第五号命令,精力十足地开始行动了。
和第一代警备司令官亚马诺夫发布的第一号命令相比,第五号命令在维持治安方面的具体政策引起了注目。像对搅乱治安者不需要通过审讯和裁判进行处决,并以坚决的态度,命令持有掠夺品和隐藏物资者必须立即交出。因为政局不稳,有些人借酒浇愁,并常常酗酒闹事,为了根除此害,严禁贩卖酒类。并且禁止就业者自由退职,禁止搬迁住宅。自那以后,强制没收个人住宅的行为也消失了。
为了保持市容美观,商贩被指定在四十几个贩卖地点,命令中甚至包括了彻底清扫广场和路街等。
除此以外,克孜罗夫还公开表明了反对公娼,表面上娼馆全部被废除了。可是因为苏联兵猎取女人之风未衰,作为防波堤的私娼数目不断增加。从满洲逃难过来的女性,家庭生活贫穷的女人,为了糊口而无奈当上私娼的女人也多起来了。
克孜罗夫的命令不断带来了成果。13日,在市中心的繁华街浪速町(现天津街),从午前十点开始,商店开门了。在奥町(民生街)附近,结结实实钉着木板的门和窗子也打开了,和自由市场一起开始显出了活力。
连锁街(过去的南货商店一带)所有的店在13日那天实行了在库调查,第二天就开始营业了。
同时,市政府号召市民参加市内清扫。在大连出生的日本人第二代组成了义务团参加了清扫活动。另外失业者和从外地转来的人员近150多名,也自发地加入了义务劳动。第二天,人数增加到了200人。大广场(中山广场)的防空壕被填平了,街道也被扫得干干净净,人们流下了辛苦的汗水。另外中学生也被召集起来,负责清扫学校周围的各公园。市政府准备了午饭,犒劳参加义务清扫的人们。
9月14日,克孜罗夫为了彻底贯彻命令,在工商会议所礼堂召开了会议。参加的有今吉关东州厅长官、别宫大连市长、首藤工商会议会长、相生副会长,和市内其他工商业代表200多名。会议包括下指示、征求意见和解答问题等。克孜罗夫首先对工厂经营者发出了号召。
“由于暴徒的抢夺,原材料和资金方面给工厂的再运转带来的困难可以理解。因此,我们保证严格的警备工作,银行也开业了,也可以贷款了,希望为工厂的再生产做出努力。如果像现在这样下去,大连市民在冬季到来之前的生活会很困难的。”
听到这里,州厅经济部长前田正夫回答说,“工厂再开后,在苏联军的监督下,要把以往的以日本人为主导转移到以中国人为主导。为此而需要的资金和器材调整等还没有理出头绪,劳务问题的解决也有困难。”
接着克孜罗夫对渔业关联人员说道,“9月和10月应该是渔业的旺盛季节,为什么不出去打鱼?州厅长官要立即对渔业会社采取措施。到9月25日为止,要派出十条渔船,到10月1日为止,再派出10 条渔船,到了10月中旬,所有渔船必须出动。捕获的鱼类一半交给苏联陆军,剩下一半按自由价格分配给一般市民。”如此这般地提出了具体目标。
对这个目标,南满海洋渔业代表是这样回答的:“现存渔船中有7条被暴徒破坏,需要大修的渔船有50条。剩下的已经无法使用。渔船船员、长统胶靴还有燃料用油也不足。制冰工厂的变压器也被苏联兵拿走了,因此也没有贮藏用冰。”
克孜罗夫嘴唇紧闭着,眉间在抖动着,接着又说道:“食品加工业也要立即设法开工。蔬菜要从统一管理渐渐转为自由贩卖。关于市民的娱乐一项,当局会提供一些苏联影片,要做好上映的准备。”对他的接二连三的命令,一位有关人员禁不住站起来发话了:“放映机已经被苏联兵拿走了。”
克孜罗夫的脸开始变形,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那也没有,这也没有,那个人不是,这个人不是,净说些丧气话。都想逃避责任,缺乏对和平建设大连的热情和努力。对男人来说,没有什么困难和痛苦的事情。困难只是女人在生孩子时才用的词儿。”
和他并排坐在一起的日本男人们禁不住目不转睛地朝向了怒气冲天的克孜罗夫。
那时在座的一个人——坂本善太郎,是这样叙述当时的心情的:
“克孜罗夫中将体格魁伟,一副精悍的印象,给人一种统率三军的将军感觉。威风凛凛,威震四方。如此旁若无人的堂堂将军,竟把困难用来比喻女人生孩子,使人感到非常意外,至今也印象深刻。”
克孜罗夫为再建大连勇于开拓的真心和热忱,打动了出席会议的每一个人。
大连市开始向和平建设迈步了。当然不可能万事进展顺畅。商店开门了,苏联兵和一部分中国人暴徒涌进摆满商品的店里抢走东西的事件也有数起。
当然也有好的消息。百货店浪华洋行支配人真下先生回忆当时的情景时,感慨地说道:“因为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第一天只卖给苏联人。尽管双方语言不通,通过手势和动作也能沟通意思。没有出什么麻烦甚至感到了亲近,这比什么都使我高兴。”
《榊谷日记》在9月16日是这样记载的,“克孜罗夫司令官亲自出动四、五次去镇压暴徒。”克孜罗夫不仅在口头上,而且说话算数,率先身体力行,确实给一部分日本人增添了勇气。
写的过程中想起了毛主席的一句话,“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通过日本人对克孜罗夫的评价和态度,我开始怀疑伟人的这句话是否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人们如果不被政治所左右,少一点儿偏见的话,就会变得纯粹与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