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袭人的生存之道

作者：随便小姐Noname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红楼梦众多丫鬟，有的被驱逐，净身出户，凄惨死去；有的因小事被误解投井自杀；还有很多庸庸碌碌，从一颗宝珠熬成了鱼眼睛，在大宅门里终此一生。

袭人，从贾母身边不甚受宠的丫鬟，成为怡红院丫鬟中的头一份，还得到了顶头上司王夫人的认可，获得准姨娘身份认证。

论姿色，她不如晴雯，论才干，她不如平儿。袭人到底是凭借什么在众多丫鬟中脱颖而出？她在贾府的生存之道又是什么呢？

袭人能够在贾府站稳脚跟，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服侍用心，尽职尽责。

袭人并不是贾府的家生丫鬟，是灾年的时候被哥哥卖到贾府来的，分在贾母房中做事。

其实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出，贾母虽然对袭人并不是特别重视，不像鸳鸯那样，是一刻都离不开的人，但也是在心里挂上号的。史湘云来了，让袭人去服侍了史湘云几年，后来又因为宝玉处没有得力的大丫鬟，又把袭人拨给了宝玉。

在贾母心中，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就是觉得袭人心眼好，做事尽心，所以才放心把自己宝贝孙子交由袭人照顾。

而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袭人是如何服侍贾母的，书中没有详述，我们不得而知。但袭人是如何尽心服侍宝玉的，从一些细节中可以窥得一二。

日常服侍宝玉睡下——“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

宝玉去她家看望她——“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炕上，宝玉坐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宝玉。”

担心宝玉会着凉做了精细鲜亮的肚兜哄他带上——“他原是不带，所以特特的做的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不怕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透露出周到和用心，难怪连小丫鬟都说“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

如果仅仅只是尽职周到，袭人恐怕最终也只能做个丫鬟到头了。袭人还有一点别人所没有的长处，那就是识时务。

按理说袭人作为宝玉的大丫鬟，她的主子是宝玉，应该时时处处以宝玉为先，但仔细看看，袭人心里认定的主子，却是王夫人。

就像你在公司，一个是你的直属上司部门经理，管理你日常工作，却没有实权，做不得主，一个是公司董事长，虽然不直接管理你，却时刻关注这你的这个部门，并且对你有生杀予夺大权，你怎么选？

虽然看上去是个一目了然的选择题，却有很多人并没有选对，最终落得凄惨的下场。

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晴雯，她是贾母中意的姨娘人选，起步比袭人高了不知多少，却就是没有看清形势，一门心思放在宝玉身上，替宝玉给黛玉送帕子，帮宝玉想办法躲避贾政考作业，不可谓不尽心。但最后结果怎样呢？王夫人一句话就打发出去，宝玉连替她说句话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

其实早在金钏投井的时候，袭人就看透了宝玉的无能为力，她就知道了在贾府后宅，谁才是可以决定她命运的人。

所以袭人才会揣度着王夫人的心思，向王夫人递出了投名状，那就是第三十四回中，袭人向王夫人进言这一段。

在这一次进言中，袭人几句话的内容非常丰富。

首先表明了自己立场“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我是听您的，要您来给我拿主意。

然后漏给王夫人她最关心最想知道的东西，暗示在园中可能有风险——“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

最后再表一下忠心，我这都是为二爷着想的——“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

袭人的这次投靠效果是非常明显，得到了王夫人的认可，她在贾府才算彻底站稳了脚跟，得到了准姨娘的认证。

就算已经是有了贾府后宅掌权人的认可，袭人并没有高枕无忧，时刻保持危机感，也是袭人在贾府的一个重要生存原则。

袭人服侍宝玉这么多年，太了解宝玉的喜好，知道宝玉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再加上有了“准姨娘”这重身份，对于宝玉身边出现的女孩，袭人自然不会听之任之。

芳官是后来分配到怡红院的戏子，外貌不俗，性格活泼，宝玉对她一向诸多关照，袭人对她也就暗暗上了心。在宝玉的生日宴上，大家喝的大醉，袭人在安置众人时，“就将芳官扶在宝玉之侧，由他睡了。自己却在对面榻上倒下。”

将芳官安置在宝玉身侧躺下，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肯定是不妥当的。日后王夫人赶芳官出怡红院时，直指芳官是“狐狸精”，多少也有这些原因。

王夫人清理大观园的时候，有一句话很有深意。

“打谅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

怡红院中素日的玩笑话，王夫人都了如指掌，就像她说的，“耳神心意”时刻都在院子里。

在怡红院中，能让王夫人放心不会“勾引坏了”宝玉的，除了她自己选定的“准姨娘”袭人，还能有谁？

可即使袭人百般用心千般在意，在命运的车轮下，她也只能无力地被裹挟着，拖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她汲汲营营只为一个“花姨娘”的名分，却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最终却也只能镜花水月一场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