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为什么说“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老子有一句名言,叫做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看到这句话,我们最容易将它理解为从虚无中可以生出实有来。作这一理解的错误在于我们将老子经文中有和无等同于我们现代哲学中的有无概念了。我们一般要将有理解为实在或实有,而将无理解为空洞无物,那么无生有就是从虚无中生出实有来。
但是我们都知道,从虚无中生出实有来,它违反了物质不灭定律与能量衡定律。也就是说它不可能是现实的,那么老子为什么要在经文中宣称无可生有呢?老子所讲的无并不是空洞无物,他讲的有也不是实在或存在。老子在经文第十四章中明确论述了无的内涵,以及道与无之间的关系。我们接下来就通过研究讨经文第十四章的内容,来看一下老子是如何定义有和无的。
《道德经》第十四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夷、希、微这三字不需要过度解读,因为它们是特定名称。视之不见,就是用眼睛不到的东西,经文名之为夷。听之不闻,用耳朵去听,却无声音可听的东西,也就是用耳朵听不到的事物,就称之为希。搏之不得,用手去摸,却摸不到的东西,用现代的语言表述就是用我们的触觉无法知觉到的事物,就称为微。
我们对事物的感知是通过眼睛、耳朵、舌头、皮肤、手足等感觉器官来实现的。但是人类感觉器官的感知能力是有限度的,自然界中有许多事物并不能直接成为我们感觉官能的对象。比如,我们已知的原子、分子、电、电磁波、不可见光、各种物理场等,它们都不能被我们直接看到、听到、触觉到。这意味着不能被感觉和知觉并不等于空洞无物。
不能被眼睛看到、耳朵听闻、触觉感知并不意味着无物。所以老子将不能被眼睛直接观察的事物称为希,将不能直接用耳朵听闻的事物称为夷,将不能直接用知觉触知的事物称为微。所以,夷、希、微这三个字用来标志或命名超出我们感觉和知觉能力之外的实在之物或实有。这三类事物的共同点在于不可能成为感知觉官能的认知对象,所以就将它们视为同一个事物。
在老子生活的时代,人们还没有对于超出我们感知觉能力范围之外的事物进行研讨的有效手段。人们只能勉强用无这个词汇来标志或命名它们。所以,无这个词并不是空洞无物意思,它所标志或命名的对象是实在,是有。这个无的含义在于无颜色、形状可看,无声音可闻,无知觉可触。所以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以无为形式的有。所以在老子学说中,有、无这两个概念都是用来标志或命名实在的。有用于标志或命名可被感知觉官能直接经验的事物,无用于标志或命名不能被感知官能直接经验的事物。
比如,相对而言可见光是有,不可见光就是无。地球是有,引力场就是无。所以有无这组概念不能简单等同于实有和虚无。所以老子讲无其实是说有,它只是不具备可经验的形式,即没有颜色、形状、硬度、重量等特性可察,不能成为我们经验对象。在这个意义上才是无。
老子所讲的道,其实就是这个无。道不能成为感觉与知觉官能的对象,无颜色、形状、质量等特性可察,所以只能以无物来形容描述它。但它却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物,是有。所以经文说它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何谓恍惚?说它是有,却无迹可寻。说它是无,却无中有实。所以又说扑朔迷离。
夷、希、微三者即道,所以道是无,但道是万物的源头,天地之母,所以又称古始。能知古始,是谓道纪,讲的就是守道以治天下,也就是执无御有。所以,在老子的学说中,有指得是可直接经验的实有 ,无指得是不可被经验的实有。而在老子看来,无即是道。所以老子讲无生有其实就是道生万物,并不是从虚无中生出实有来。
老子所讲的命题,只有在他特定思想、特定概念的条件下成立。从经文中随意拿出一句话出来,作孤立的解读是没有意义的。老子的确在经文中讲过无生有的命题,但我们要理解这一命题的含义,就需要了解老子为有和无赋予的特定意义,而不是以我们自己的理解来代替它们的含义。如果我们看到有就想到实在或实有,看到无就想到虚无或空洞无物,就要导致错误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