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水摆夷风土记》

鲜为人知的《水摆夷风土记》
吴棠

说起建国前有关西双版纳傣族的研究著述,经常被提及的,是李拂一的《车里》(193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和《车里宣慰世系考订》(1944年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岀版)。其实,这方面的考察研究性著作,20世纪40年代还岀版过一部资料性、可读性俱强的《水摆夷风土记》。此书方国瑜《云南史料目录概说》和李小缘《云南书目》均未著录。直到1989年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吕名中主编的《西南民族古史书录》,才简略记有:

“《水摆夷风土记》,姚荷生著,上海大东书局1948年版。”

此书作者身世不详。从书中“自叙”看出,作者就读于清华大学,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学校南迁,“师生三百,徒步万里”,于1938年抵昆明,此时应为西南联大的学生。“自叙”说及成书缘由和旅途的艰辛:

“(1938)冬,云南省府有调査普(洱)思(茅)边地之举,余幸得预斯役。束装就道,历时七旬,始抵江洪。登山涉水,栉风沐雨,艰辛备尝。中间过匪区,经虎窟,历瘴乡,渡弱水,出生入死者屡矣。留边地两阅月,淫雨将至,瘴烟欲起,同行诸君,纷纷言旋。余好奇心切,欲明摆夷之俗,识瘴疠之恶,不顾朋辈劝戒,毅然独留。居车(里)年余,常往来各地,投宿夷家,衣其服,甘其食,听传说于乡老,问民俗于土酋,耳目所及,笔之于书,日积月累,居然成帙”(下略)。

全书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征程记。第二部“十二版纳见闻录”。作者从昆明起程,经石屏、元江、因远坝、墨江、通关镇、磨黑、把边村、宁洱、普洱、思茅、普藤、小猛养,抵江洪(景洪)。途中只能骑马或步行,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其中曾遇土匪和猛兽袭击,可谓九死一生。作者帯有普通相机,摄下多幅黑白照片,画面与今天的城乡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例如思茅一幅,窄街、破屋、荒草萋萋,瘴疠夺去居民的生命,思茅被称为“死城”。

在第二部分“见闻录”中,作者以饱含激情的笔触,描绘了一幅幅充满生活情趣的20世纪40年代的傣家风情画。可贵之处在于自然、客观地记述,不以“猎奇”为目的。由于作者具有一定的学养,涉及历史、地理、民俗、民族时,能以深入浅出的语言加以介绍。如提到傣族称广义的车里为“雪双版纳(Siy Sawmg pana)”,雪是“十”,双是“二”,版是“千”,纳是“稻田”,即“十二千稻田”。李拂一则认为“版纳”是贡赋单位,每一个大坝子为一版纳,或几个小坝合为一版纳,泛指宣慰使所辖六县(车里、佛海、南峤、六顺、江城、镇越),一设治局(宁江)。

书中还记述了大量人物,对他们给予公允的评价,今天读来仍不失为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例如柯树勋,作者赞誉他是“边地的英雄”,民国时期柯为总办,隶于普洱道,著有《普思沿边志略》。对佛海土司刀良臣,作者的评价是:“思想开朗,有文化”;猛混代办刀栋才是“最有名学者”……

对傣族民族心理、性格的认识,作者的观察敏锐、深刻。他说傣族是“爱笑、爱花的民族,“车里是植物的世界,她们头上皆戴一圈鲜花。喜水,爱浴,讲清洁。好客之性很深”;“自尊心极强,自称'傣’,意即自由的人。”这种简明、贴切的概括,为其他介绍傣族的著作中所没有。但书中涉及傣族源流也有不当之处,这里不赘述。

作者能够在当时交通闭塞,自然环境恶劣的极端困难条件下,深入版纳地区考察,与各族群众生活在一起,这种精神令人钦佩,所得资料是“第一手”的,对今天的读者了解西双版纳的过去,是一本可读的游记体著作;对民族学者,则是一份有关傣族民俗、历史和社会研究的重要参考资料。

《水摆夷风土记》文笔清丽、洒脱。作者在最后一章《再会吧,车里》里深切地说:“我也爱这些温柔、天真的人们,他们和平地活着,安静地死去,在他们一生中,没有痛苦与忧患,永远是满足和快乐。他们的脸上从没有显出愤怒和悲哀的表情,只有和善的微笑。他们不会用欺骗和争夺来聚集钱财,也不想用谄媚和诡诈来零登高位。他们用坦白、纯真来对待一切的人们,就是对外来的客人,也一样诚恳地相处。在他们之间人性的美,充分表现了自由、互助、纯真的爱……文明人士昼夜追求的理想,在这里随处存在。”

目录
content

自序
第一部 征程记
离别了美丽的山城——昆明
滇越道上
摇篮车中
文教昌明的石屏
开始马背上的生活
凶山和恶水
恶风毒瘴元江城
富庶的罗必甸长官司
墨江——迤南的福地
邦晓行
景星街——夕谈
铁索桥和李凤姐
磨黑——盐的都市
宁洱——没落中的重镇
一路山歌唱不住
不堪回首话思茅
土匪和猛兽的区域
历尽艰危到江洪

第二部 十二版纳见闻录
十二版纳
车里一瞥
边地的英雄——柯树勋
车里的教会
爱笑爱花的民族
秀丽的人民
身体的装饰
约骚
恋爱,结婚和性生活
真正的男女平等
没有贫富没有侵夺的乐土
亚热带的夜
九龙王府之宴
民主乎?专制乎?
美丽的旅程
茶的都市——佛海
美人与恶魔的顶真
南峤的风流故事
从南峤的宴会说到摆夷的饮食
汉变夷夷变汉
女儿国
两同年的故事
馋嘴的皇帝与音乐
抛球
堆沙节
泼寒与苏幕遮
缅寺
出家与还俗
赶摆关门

开门——京平迈
匹拍鬼和扑死鬼
一个青年和一个和尚之丧
祭竜
一封缠绵的情书
诗歌和文字的游戏
衣改莪出嫁了
浴水
澜沧江之歌
橄榄坝三日记
上攸乐山
漫谈攸乐人
阿佧人的故事
车里境内的其他种族——三达、倮黑、仆莽和佧佤
再会吧!车里!
附录一 一百个夷语单字和五十个短句
附录二 夷文的五十六个字母
附录三 一本书的封面画

作者简介

姚荷生1934年考入清华大学。1937年随校迁至昆明。193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生物系,并留该校农业研究所工作。

1938年12月参加云南省建设厅组织的“边疆实业考察团”赴西双版纳,1939年2月28日抵车里(今云南景洪)。1940年深秋始返昆明。姚荷生在版纳期间,“往返各地,投宿夷家,衣其琴,甘其食,听传说于乡老,问民俗于土酋,耳目所及,笔之于书,日积月累,居然成伙。”(《自叙》)。这就是《水摆夷风土记》的诞生经过。姚荷生对西双版纳情有独钟。1985年春天70岁时重访西双版纳,感慨万千。回南京后,撰写《再游西双版纳》,在《镇江日报》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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