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唱错的那首歌
有一首歌是1985年诞生的,可是我听到它的时候已经是它快10岁的时候了。此前的日子里,特别是在迟钝的乡下和小县城,从南往北、从西向东、从中心城市向偏远郊县吹拂的风,还要经过千山万水,才能抵达。
譬如我偷学靡靡之音《美酒加咖啡》,那是一个冷风穿堂的秋天的周末,在一所空荡荡的宿舍里,向长我5个年级的兄长学的。
风声大于我们的歌声,可是我们依旧是压低嗓子,仿佛怕这歌声的甜味飘了出去,被带着雷锋帽的校长听去一丝一缕。
今天我说的这首歌不是邓丽君的,是齐秦的姐姐齐豫和潘越云唱过的。
记得那盘磁带有着温暖夕阳般的色彩,齐豫眼波里有淡淡的忧伤。
”每个人心里心里一亩田,每个人心里心里一个梦……“
这是三毛的词。
那个时候,三毛已经肆无忌惮地走进了大街小巷,我这时候听她的词、齐豫的歌,已经是敢于跟着干嚎,把它唱成摇滚的味道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胶片的音轨有了一个豁口,每次唱到第二句的时候,我就会唱成”每个人心里心里一杆秤“,为此,常常是唱到这里被一种骂一顿,说我故意捣乱,只得重新开始。
我也问过自己,除了博得大家一笑一骂外,我却也不像是故意戏谑。
想想齐豫声音里的美好,对”一亩田“的呵护和渴望,与度量衡何干呢?简直是破坏气氛。
渐渐地,我心里的一亩田荒芜了,那群嚎叫派朋友也日渐稀冷,这首叫《梦田》的歌子也就一起隐藏在大脑沟廻的角落里,积上了灰尘。
这些日子不能出门,担心气溶胶里的冠状病毒,整天待在家里,世界都集中在屏幕上。屏幕上吵得沸沸扬扬,不知道那些键盘后的手指是否也像屏幕上显露的情绪那样虬曲乖张。
百无聊赖之际,我的心底渐渐浮上来一个似曾相识的旋律,那是久违的旋律,好像一滴水里滴了一滴墨汁,渐渐化开,改变了水的颜色。
于是嘴巴随着心律而动,第一句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第二句才唱出了词,居然还是”每个人心里心里一杆秤“。
多少年了,干脆把三毛的文字忘光,只留下翁孝良的旋律。这个给张雨生写过《我的未来不是梦》的人,把《梦田》深深种在我的心底。
可是,”那杆秤“是谁种的呢?
这时我忽然想起去年发生的一件事儿。那是我们村子里几十年未见面的发小们的一次相聚,在对左邻右舍的环境印象进行梳理论证之后,确认记忆的确不太靠谱。这时一个平时谨慎得有些木讷的哥哥谈起了他们家对我们家的印象,令我大吃一惊。
”我们家有五斤肉要分成一个月吃,争取每周都能吃上一顿饺子,你们家不会过日子,五斤肉一顿就吃光。“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一顿吃光和一个月吃光,本身没有使肉变多或变少,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两家的心里的那杆秤是不一样的,就如”两“和”克“的标准,同样的质量,数字结果迥然不同。
令我动心的不是他的看法,而是由此联想到,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它可能永远埋在土里,一辈子也不被你发现。也可能在偶然的机会下曝露出来,那一定是无伤大雅的时候。
这个猜想甚至令我有些脊骨发凉,倘若我身边的人和我身边的人的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一杆秤,而且从不拿出来对照,不统一度量衡,那么我感觉我是生活在沙子里,小风一吹就散了。
事实上有些事情也是如此,就说我家乡的村里吧,他们早于统一的指令前,就封闭了村子,与屏幕上铺天盖地的图片里那些毫无二致。
他们露出了自己的那杆”称“,而这样的情状,从各种书里猜测,已经有几千年了。
返回来再想那句被我唱错的歌词,”每个人心里心里一个梦“,终究也只是个梦,所以弄得连整首歌都被我给忘了。
sorry,对不起了,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