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病例】辗转9家医院治疗无效,她躺在路边哭到绝望。是谁救了她?(上)
他的转变不但让他的家人感动,也让我们深有感慨,当初是盲目的爱令他对女儿造成了叠加性心理创伤,现在是他觉悟的爱,陪伴着、引导着女儿走出阴霾!
在他的来信中,更多的是从父亲的角度讲述了女儿患病给一家带来的痛苦,以及康复后带给家人的惊喜。而今明两天,我将从我们晴日心身医疗的多学科诊疗模式(MDT)角度,更深入地分析乐珊的治疗经历、其深层次的心理问题和家庭教育问题。
去过9家医院,看过9个医生
在乐珊的父亲看来,乐珊是大学才发病的,“人一下子垮了,上不了学”。但在乐珊看来,父亲的描述并不准确,“其实从初三起,我就感觉自己有变化了”。
乐珊初中时成绩很好,经常考全级第一,但其实学习压力让她很累,经常失眠。她意识到自己心理有问题,也跟父亲提出能不能休息几天,但父亲从不允许。
父母对乐珊的学习一直非常严格,“他并不会考虑我是不是真的累,就一直认为只要我不去学校,我就不是好孩子。我感觉从小到大,父母给我的关爱都必须要我努力学习、听话换来的。”
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乐珊偷偷逃过学,到河边散心。老师发现后告诉了她父亲,父亲盛怒之下一巴掌打过去,把她的耳膜都打穿孔了。可想而知其父亲当初在教育上的严厉和愚昧。
从普通初中考入重点高中之后,乐珊的压力更大了,“我是他们中最努力的,但初中的方法不适用了,我第一次数学测验才考了50分”。
乐珊每天睡眠不足,作业多,没人可倾诉,学习方法不知道怎么改,父母也不理解。而且,乐珊发现很多同学不但成绩好,还多才多艺,性格开朗,长得也好看,“我一下子就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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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艰难,乐珊还是熬过了高中3年,第一次高考成绩不理想,复读了一年,第二年终于考上了比较满意的大学。但她说每次说起高中时代,依然觉得非常痛苦,一开口就哭。
至于父母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乐珊说:“我得了病之后,他们已经尽力弥补我了,无条件地爱我。但我有时还会忍不住觉得,爸爸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想让我回到学校。我知道其实不是那样,但我还是忍不住内心反感。”
对很多人来说,上大学以后学习压力大大减少,自由度也增加了,整个人应该更轻松才是。但乐珊不是,她的焦虑、自卑,以及来自自己和父母的施压仍然没有缓解,乐珊不喜欢所读的专业,但又觉得必须像高中一样努力学。
大一下学期,她自己去医院看医生,被诊断为抑郁症,打电话告诉了父亲,又说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家里不用担心。
但后来她终于扛不住了,整整一个礼拜躺在宿舍床上。父亲紧急把她接回家,去过湖南、上海、北京等多个地方的9家权威精神科专科医院,看了9个医生,先后曾被诊断过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甚至双相障碍,药物吃了一大堆,心理咨询也尝试过很多种,但效果都不理想。乐珊只好休学在家。
“她睡眠不好,特别累、特别烦,脾气非常大,想学习但进不去教室,在家看书超过5分钟就不行了”,父亲非常着急。
面诊时,乐珊父亲对我们表达了非常高的信任和期待,“她现在对所有的精神科医生、心理治疗都不想看,就关注了何主任知乎上你的号,她跟我说了,感觉你说得非常对”。
他们一家似乎铁了心要在我们这里接受治疗,我们经过临床评估,认为乐珊的情况也与我们的治疗模式相匹配,最后同意收治。
对心理干预“不屑一顾”
原以为他们一家对我们高度信任,乐珊的治疗会非常顺利。没想到,乐珊的态度很快就出问题了——她虽然信任我,但其实对康复严重缺乏信心,对心理干预甚至有点排斥。因为她接受过太多心理治疗和心理咨询了。
“我做过精神分析,当时解决了一部分我跟父亲的问题,我还觉得挺有信心的,但很快又力不从心了,很熟悉的沮丧感又来了”。
她还尝试过认知行为疗法、催眠暗示治疗、家庭治疗、整合疗法、全人治疗等等,但效果都不理想。
其中令她印象特别深刻、格外厌恶的是其中一个心理咨询机构,她说,那个创始人自称创立了一种心理疗法,而且是国内最好的心理疗法。
乐珊回忆:“在一个大房间里,我坐在中间,旁边站着一个导师,就是这个方法的创始人。周围还有一群人在扮演我。这个导师就开始说起我的一些经历,他认为我心里是愤怒的,扮演者就会做出很愤怒的样子,导师就问我:你现在心里肯定感到很愤怒,你内心一定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其实我心里一点愤怒都没有,我觉得这种方式很可笑。但导师的那个语气,非常诱导,似乎就必须让我说是。如果我说不是,导师就会攻击我,说你怎么可能不愤怒呢?”
“那我就只能说是,接着就有人递给我一个棍子,让我使劲打一个布偶,说是打到心里的愤怒消失为止”。
乐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自己也忍不住乐了,“这不是开玩笑,这不是玩我吗?!”
在这个机构治疗了第一次后,父亲想再带她去进行第二次治疗,乐珊非常不情愿。她站在机构外面的马路边,无论她的父亲怎么劝,她就是不肯进去。
她的父亲又着急,又不敢责骂女儿。他百般无奈,只好自己进了那家机构,恳求心理咨询师能到外面做做女儿的工作,却被对方被一口回绝:“他们说,到我们机构做心理咨询,一定要你们自己上门来。”
此时的乐珊在门外也非常绝望,“全中国最好的心理治疗方法也不过就这样,我的病治不好了”。她觉得非常对不起父亲母亲,一下子万念俱灰,情绪崩溃,完全不顾身在何处,就那样躺在路边嚎啕大哭。
父亲从那家机构出来看到女儿这样,天上还下着小雨,他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跑过去抱着孩子,不停地说没事的、没事的、爸爸在。但他的内心其实也很彷徨无助,不禁悲从中来。他一边对女儿说着安慰的话,一边老泪纵横。
光听他们描述这个场面,我就很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家人为了治病吃了多少苦头,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所以,经过了那么多心理治疗和心理咨询,乐珊已经麻木了,无动于衷了。她虽然想好,但总觉得自己好不了。她虽然信任我,但总对心理干预没信心,甚至一度认为这与她以前接受过的治疗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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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开始接受Lucy的心理干预后,她表现出明显的不信任,甚至有点不屑一顾。
Lucy与她的第一次面谈,主要是了解症状和她目前最困惑的问题,未涉及深度催眠,因为Lucy对创伤的感受性很强,可以在短时间内通过一次面谈总结患者的问题,并大致判断需要深度催眠创伤修复的次数。但Lucy还没开始询问,乐珊就主动开始介绍自己的病史,而她神情木然,眼神朝下,噼里啪啦地有如背书一样。
Lucy试图打断她问一些要点,但她全然不理会,依然没有表情,一股脑儿地将病史说完。
Lucy很不解,因为我之前跟她说过这个患者很配合,催眠感受性也不错,怎么到她那里就这样了呢?
Lucy有点着急,直截了当地问她:“根据现在你对我的了解,如果满分10分,你对我的治疗的康复信心有几分?”乐珊迟疑了一下,说:“6分”。
Lucy判断为了节省时间,需要立刻打破乐珊原有的对心理咨询或者治疗的刻板印象,于是板着脸说:“其实你不必告诉我那么多以前的事,这都是你记得的。我要发现并处理的大部分都在你的内隐记忆层面,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的困扰和期待就可以了。可是既然你不太信任我,不愿意说,那最好不要浪费时间了,咱们要不现在就结束心理干预吧”。
乐珊很意外,她有点慌了:“不用先了解病史吗,别的心理咨询师都要把我的病史了解一遍的。”
Lucy说:“可我与别的心理咨询师不一样啊!”
乐珊非常好奇,这才细细地问了Lucy很多问题,Lucy的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怎么做啊,会问什么问题啊,又说起自己以前接受过的种种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还问“到时做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你们是几个人对我做治疗啊?”
Lucy哭笑不得,说,“就我一个”。
看她来了兴致,Lucy也趁热打铁,深入地解释了我们晴日心身医疗治疗模式,并严肃指正了她先前的冷漠态度,告诉她如果不配合治疗,效果将会大打折扣,我们甚至会拒绝进一步心理干预。
乐珊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态度也好了许多。最后,Lucy再问:“现在,你对我的治疗,有几分信心了?”
乐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10分!”
Lucy也开心地笑了,“好,现在我们这一次心理干预,真的可以结束了!”
抬头一看钟,本来一般只需一个多小时的催眠前面谈,这次足足花了两个半小时。不过,乐珊从一开始的麻木、抗拒,变得对治疗充满期待和信心,我和Lucy都觉得非常值得。
乐珊这一点类似于我此前撰文写过的“心理治疗的副作用”,她以往接受过的心理咨询或心理治疗太多了,但每一种都低效、不如意的时候,患者难免心生厌烦,并“以偏概全”,对所有心理方面的干预和治疗都失去信心。我会在后文再展开分析。
“起床对我来说是挣扎”
根据Lucy制定的心理干预方案,Lucy认为首先要解决乐珊的起床问题。
对于正常人来说,早上从床上爬起来不过几分钟的事儿,就算赖床,也不过十来二十分钟。但乐珊每天起床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乐珊用“挣扎”来形容起床过程:从躺着到坐着,然后转过身来,把脚放下来穿鞋,站起来……每一个步骤对她来说都是折磨,非常困难。这严重影响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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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度催眠下,Lucy发现了背后的多个叠加性心理创伤。
比如,乐珊初三时,有一次她起晚迟到了,老师便罚她在教室外站着。乐珊感到非常羞愧,认为全班同学都在嘲笑她,她觉得听到同学说:“天呐,全班第一名的乖学生居然也会迟到。”
这个声音是否真的听到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乐珊自己是这么想的。她非常在意,非常沮丧,认为自己连早起都做不到,这是十分低级的错误,对自己极度不认可。她不断给自己施压,最后起床反而成了难题。
还有,乐珊上小学三年级时,学习成绩特别好,尤其是数学。有一次,数学老师让大家回去做卷子,第二天上交。然而乐珊忘记带了,但她学习成绩好,老师没有批评,只是轻声叮嘱她下次记得。
乐珊窃喜:原来成绩好,不带作业也不会被老师骂!
乐珊第二天也故意不带数学作业,老师还是没有批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干脆不写数学作业了,就说没带,心存侥幸。
但老师也不是好忽悠的,很快他识穿了乐珊的谎言,大发雷霆,不仅让她罚站,还打电话告诉了乐珊的父亲。
乐珊父亲那时在外工作,得知后连夜赶回家,但到家时乐珊已经睡着下了。第二天刚起床,父亲又上班去了。乐珊看到父亲给她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太让令我失望了!”
父亲没有责骂、没有训斥,但这张纸条让乐珊特别难过、特别害怕。她的成绩是班里第一,父亲总说自己是他的骄傲,但现在她却让父亲如此失望,她很受打击。
后来,父亲特意就这件事跟她谈了很久,父亲告诉乐珊必须要抓紧时间学习,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是非常优秀的,“爸爸说,我就是能做得比别人好,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其实父亲是想激励她,但这种“扣高帽子”的方式并不好,这就像把孩子放进了高压锅,给孩子很大的心理压力。
父亲跟她说这些的时候,乐珊很自卑,觉得她自己是个骗子,根本不是优秀的人。但父亲的期许又那么高,这太沉重了。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这种沉重的心情总是特别明显。
在处理完相关的创伤后,乐珊起床困难的问题立刻得以缓解。
从这时开始,我们为她减药,她只服用一种抗抑郁药,剂量不大。我本来想慢慢减少,稳妥一些;但乐珊心急,希望马上停药,我告知了停药方法的不同可能导致的不同反应和利弊,乐珊仍然表达了强烈停药的愿望,父亲也接受。
停药后,她出现了头晕等停药反应,而且一次感情上的刺激后,她情绪波动明显,但总体可控。这次停药的好处是更好地暴露出相关的心理创伤,但这个过程毕竟家人压力很大,风险也较高,一般情况下还是不建议其他患者、家属效仿。
学习障碍从何而来?
起床难题解决了,乐珊对我们的治疗信心飙升。她希望马上处理学习障碍的问题,能早日回校学习。
乐珊当时已经休学一年了,她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书,“最多5分钟,我感觉脑袋要爆炸了,很累很累”。
根据我们的临床经验,学习障碍的背后也是创伤性事件,尤其是与学习相关的。果不其然,在深度催眠下Lucy找到了不少创伤事件。
在乐珊4、5岁的时候,父母经常要加班,她一个人在家很孤单,有时忍不住偷偷看电视,因此没完成幼儿园作业。
父亲回家就会指责她,“爸爸妈妈上班这么辛苦,你还不写作业!”还会拿拖鞋打她。
父母的打骂本意是督促女儿好好学习,但方法不当,让乐珊感到恐惧、自责,“我真不是个东西,让爸爸妈妈生气”。
所以,乐珊自己心里明白,她小学、初中成绩好,并不是因为爱学习,而是被父母逼出来的,尤其是为了让父亲高兴。她对学习自然并没有好感。
还有,从那时起,乐珊因为经常一人在家,她开始看课外书。从幼儿园大班到小学六年级,大部分的周末和寒暑假都是她一个人在家,靠看书来打发时间,“其实我不是真心爱看书,纯粹是太无聊,没事干”。
但她的父亲很惊喜,以为女儿喜欢看书,所以每次带她出去都是带到书店,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科普书籍、中外名著、心理学、哲学书等等。所以她从小看的书非常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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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父母都认为孩子爱看书是好事,实际上,一些不健康的、或者不符合孩子年龄的书籍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形成心理创伤和扭曲认知。
尤其是哲学类书籍,我们接诊过的患者中有好多青少年因过早阅读哲学,思想更容易走极端、钻牛角尖,过早地思考人生的意义,又因为遭受过叠加性心理创伤,内心灰暗,最后得出结论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情绪更加低沉消极。
总之,乐珊从小除了学习、看书和去书店以外,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她内心对学习感到非常劳累和排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大创伤,涉及到对学习目的的认知和理解。
初三时,乐珊暗恋同桌男生,这男孩学习成绩也很好,两人经常竞争第一。乐珊忍不住向他表白,却被拒绝了。更让乐珊不解的是,这男孩不喜欢她也就罢了,反而喜欢一些看起来坏坏的、成绩不好的女生。
乐珊非常困惑:“从小,我爸爸就告诉我,学习成绩好的人就是优秀的,会得到大家喜欢。那我这么优秀,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呢?反而喜欢那些不优秀的女生呢?”
她单纯的爱情观和价值观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和挑战。在伤心和矛盾之下,她内心的想法发生改变:学习好有什么用啊,反而不遭人喜欢!
她对看书、学习的排斥就更深了。
Lucy在深度催眠下先修复创伤,再对这个错误认知进行纠正。她告诉乐珊,学习、读书确实能让自己变得优秀,但这主要是为了自我实现,而不是只为了换取别人的喜欢。
而每个人的择偶观是不一样的,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自己而自我否定。同时,一个人要变得真正的优秀,除了学习之外,还要提升综合能力。
处理完这些创伤性事件后,乐珊对学习的感觉判若两人,看书能看进去了,也能静下来心来学习了。
但乐珊的问题仍未结束,她失眠仍然严重,几乎彻夜刷手机不肯睡觉;情绪仍有波动,爱哭,难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而且,在接受完最初确定的心理干预疗程并复学后,她的病情还再度反复,父亲焦虑得不得了,这些到底都是为什么?明天再继续与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