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年味儿
热热闹闹的猪年春节算是彻底过去了,今天就说说我在丹麦过春节的经历吧。
随着中国影响力增大,海外华人增多,中国的春节在海外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了。丹麦华人不少,但并没有纽约、伦敦那样正了八经的唐人街,肯定不会像那些城市那样张灯结彩,但哥本哈根步行街上,头顶的圣诞灯饰换成了写着“春”字的红不红、黄不黄的灯笼,也算是很给中国春节的面子了。
在海外过春节于我来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以往都是出国旅行,时间短,没什么感觉。这次出国好几个月了,丹麦的冬天又长又无聊,我就很盼着有一点春节的热闹。中国使馆早早发布了一系列春节欢庆的通知,有国内文艺团体的演出,也有使馆组织的聚餐,还有春节的游行等等。其中有一场是舞龙舞狮的表演,我和实验室的小伙伴都很期待。那一天本来我是在其他城市做实验的,也早早把工作委托给外国同事,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赶去了哥本哈根。
活动在哥本哈根最热闹的步行街广场举行,人还没到,远远地就听到了鼓声,待我转过一个拐角,终于看清广场全貌,心中实在大失所望。四点钟的活动,3:50,广场上只有这么寥寥的几个人。
这一支舞龙队,一看就是临时拼凑的,颤颤巍巍地晃了两晃就算完事,舞狮也只能说勉勉强强,鼓点都敲不准。我看了好半天,实在乏善可陈,比起我在马来西亚槟城看到的华人接天公时的热闹,那些舞狮舞龙队的专业,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
现场也有少部分老外一脸懵逼地凑过来拍照、录像,看热闹,但大部分时候,还只是参加的人在自娱自乐。天气非常冷,大家都冻得缩手缩脚,热热闹闹地拍了大合影,大家就赶快找暖和地方歇着去了。那一天恰好也是丹麦“点亮哥本哈根”活动的开幕日,我随后又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参观了亮灯活动,那人潮,那流量,实在是没法比。
你以为我是在抱怨吗?没有,我是在遗憾。哆哆嗦嗦地站在街头看表演的时候,我心里充满着很深很深的遗憾。在我长大的过程中,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被读书填满,几乎没有机会去学习、接触、了解什么中国传统文化和艺术。做为一个东北人,我不会舞龙舞狮也就罢了,可是扭秧歌、二人转、跑旱船,这些地道的东北民俗我也同样不会啊。滑雪滑冰这些寒冷地区的体育运动,我也两眼一抹黑。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传统,自己却不熟悉、不了解,想要展示或参与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真是让人有一种深深的惭愧。
舞龙舞狮的活动,就这么带着一点遗憾的心情看完了。春节那晚,我和几个朋友下班后一起包了顿饺子就算过了个年。第二天一早我又早早地跑去了实验室。原以为这个新年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可是,正月十五前的某一天,我却很意外地被感动了一回。
上周末的天气,哥本哈根特别温暖,我和一个德国朋友一起去哥哈游玩,远远地,听到街上传来响亮的鼓声。我循声而去,看见一支中国锣鼓队正在街头巡游,鼓声停了,他们走得有点散散漫漫、拖拖拉拉,我心中略感失望,但还是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广场前。
锣鼓队在广场上转了一小圈,随随便便地敲了几下,看看人群渐渐聚拢,队伍停下来,领队突然发一声喊,这一支刚刚看着还散散漫漫的农民队伍就像着了魔一般,突然就跳了起来、舞了起来,雄壮威武的锣鼓声伴随着队员们“嗨!嗨!”的呐喊,瞬间响彻云霄。所有的人都被吸引了,大家纷纷围过来拍照、录像,合影,一曲演罢,大家热烈鼓掌、欢呼。
一点不夸张地说,我当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想往朋友身后躲,但却把朋友吓得连连后退,像是要和我划清界限一样躲着我,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显然是被我这突然大起大落的情绪给吓着了。我快步地走到旁边没人的街上去躲避尴尬,朋友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在我后面,过了好半天才迟疑地走上前问我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呢?我自己也疑惑,要说想家,好像不是,我就不是一个会想家的人。爱国激情澎湃?也不至于。可是鼓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就是觉得特别感动,现在想想也依然觉得挺激动。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威风锣鼓真的这么震撼,这么有感染力。
我想起之前鄙视的种种过年过节的繁文缛节,那些走过场一样应酬时的无聊心情。此刻想来,竟似有了一丝亲切。过年是什么?有很多很多的答案,但在此刻的我看来,过年,首先是一种仪式,给一个普通的日子赋予一个特殊的意义,生活也就有了某种仪式感。吃特殊的食物,见重要的人,一群人在一起,通过这样共同的活动找到认同感和归属感,找到自己的位置,加强彼此的联系。而这一阵威风堂堂的锣鼓,大概就是敲出了我心底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吧。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感受,老外们是体会不到的,他们只有在他们自己熟悉的文化里才能找到类似的共鸣吧?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虽然还是工作日,有些忙碌,但我还是决定,这一天要好好过。我约了好多小伙伴,一起包饺子,吃汤圆,热热闹闹地折腾了一个晚上。虽然到家已经十点多,虽然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门工作,但我心里还是很开心,很满足。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我在赶往车站的路上看见了正月十五,不,正月十六这一轮浩瀚皎洁的明月,那么圆,那么美,那么亮。我很高兴这一年的正月十五,我有这样独特而美丽的回忆。正是这些美丽而独特的记忆,让每一天都变得不一样,有了特殊的意义。我想,等我离开丹麦的时候,会想念这一轮圆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