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土地庙曾供奉过一个“学霸”

陈克渺先生为我讲述了陈家土地庙的旧事。此事宗谱未载，但故事却与真实发生的历史可以直接挂钩，所以这个故事值得记录，且可作为《明代枫桥，有个“学霸”叫陈玑》的重要补充。

陈家以前有土地庙。在哪里？在陈家祠堂西侧，与陈家祠堂联在一起。土地庙消失于文革前后，我们读初中的时候，这里已不见祠堂，也不见土地庙了，倒是学校西北角还住着人家。

陈家祠堂，正规的称呼是萃涣堂，陈洪绶时代则称陈氏家庙。它原本是陈氏家族的总祠堂，后来家族闹矛盾，房族之间析谱析祠，福一房另建敦伦堂，萃涣堂就成了福八房的祠堂。又后来，陈氏房族合谱合祠，重建陈氏总祠，于是有了花台门的萃伦堂。

在古代，陈家祠堂是紫岩义安古道（枫桥至店口湄池）的必经之地。如果枫桥街上的人要去店口，那么他必须跨过廿板桥，由廿板桥一路向北，沿陈家的抬阁路，一直到萃涣堂，萃涣堂门口有个荷花塘，从荷花塘南行，又转向萃涣堂东侧，然后往繇子岭（岙子岭），过孝泉桥……这与现在的枫湄公路完全是两码事。

扯远了，回到正题。陈克渺先生说，他小时候经常出入萃涣堂西侧的土地庙。土地庙不大，里面供奉着土地神。据说这个土地神是陈氏始迁祖陈寿的子孙，所以他虽然被奉为神仙，但终究是陈寿的子孙，所以只能供在祠堂的小手。

这个土地神身上有故事。老一辈口口相传，一直传到了陈克渺这一代。

故事说，土地神是文曲星下凡，是陈氏才子。他做得一手好文章，写得一手好书法。某年，他进京赶考，一路过关斩将，终于等来皇帝主持的殿试。殿试也是考写文章，这位陈氏才子每次考试都得心应手，只见他洋洋洒洒，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正当他专心致志挥写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个影子，正在慢慢地靠近自己。甚至，他都能听得见那人的呼吸了。陈氏才子并不回头，他心里猜想，肯定是坐在后面的考生来偷看试卷了。于是，陈氏才子突然停止书写，将手里握着的毛笔反手戳向肩后，他想以此惊吓身后的偷看者。不料，当陈氏才子微笑着回顾头来时，看到身后弯腰站着的竟不是考生，而是堂堂的大明皇帝。皇帝被他横空反戳的笔头吓了一跳，那墨汁当然也准确无误地留在黄袍上了。皇帝丢下一句“你的字写得不错”，就从他身边走开了，然而此刻，陈氏才子的心脏“砰砰砰”加速跳动。他试图平静心跳，无奈惊恐已笼罩了全身。陈氏才子继续提笔作答，可他的身体再也不听使唤，他的身体像筛糠似的在那里颤抖不已。过了一会儿，皇帝又从他身边经过，见到这位书法颇佳的考生“冻”得瑟瑟发抖，就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了陈氏才子身上……

故事的结局甚为遗憾，陈氏才子因为拿毛笔戳中了皇帝，一时受到极度惊吓，后来自己又被披上了一件皇袍，岂不是触犯了天条！走出考场后，陈氏才子一病不起。后来，他的文章和书法受到皇帝的表扬，正当朝廷要根据他优异的成绩授予高官时，这位陈氏才子却病死在京城的旅舍。

听完故事，对号入座，我立马就说出了这个才子的名字。这个才子不是别人，就是明代陈氏家族的“学霸”——陈玑。皇帝当年在陈玑试卷上御批“文章耸秀，字乃晋体，可嘉可嘉”，皇帝还“赐纻丝衣服一袭，宝钞三百贯”，这些文字均成为故事演绎的依据。所以，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容置疑。陈玑死于宣德八年（1433），年仅三十七岁。按照故事所说，当年陈玑在考场上碰到的皇帝，当是明宣宗朱瞻基。

现在清楚了，当年在陈家土地庙里供奉的土地神，就是“学霸”陈玑。陈玑行第“秩10”，福八公之孙，宅埠陈氏第八世。

按理，陈玑应该供奉在家庙（即祠堂），为什么会供在土地庙里呢？显然，这是陈氏家族祈求文运昌盛的一个举措。陈玑是陈氏家族第一个进士，第一个翰林。陈氏后人虽然在科甲上取得了非凡的业绩，但若论科考成绩，从未有人能超越他。所以，陈玑被家族后人奉为“文曲星”是顺理成章的。古代神话传说中，文曲星是主管文运的星宿，文章写得好而被朝廷录用为大官的人便是文曲星下凡。中国民间传说出现过的文曲星有：比干、范仲淹、包拯、文天祥、许仙的儿子许仕林、刘伯温等。陈玑也是这样的文曲星。陈氏后人将陈玑供奉在土地庙，将他与土地爷相提并论，其用意显而易见。

但宗谱对此事只字未提，或是因为陈家土地庙的设立较晚，且存世时间也不长。萃涣堂始建于明万历八年（1580），此后几经重建重修，均未提及祠堂西侧有土地庙。查阅福一房与福八房分祠析谱的相关记载，得知萃涣堂西侧的两间楼房属于祔庙，当初由福一房出资建造，作为交换条件，福一房建好西楼之后，方可供（神）主入祠（堂）。陈烈新在《合建萃伦堂总祠与福一房统纂宗谱颠末》中提到：“允一公之主，必俟后日助建西楼，始准入祠祔祭……其助建西楼二间，更迟至本朝康熙癸丑（1673）。”直到咸丰辛酉（1861），福一房与福八房合谱合祠，建成陈氏总祠萃伦堂，所有神主均供入了萃伦堂。由此推测，陈氏在萃涣堂西楼设土地庙，当在1861年之后。如此算来，土地庙存世时间在百年左右。

此外，枫桥对土地神的供奉也向有传统，陈氏不可能在明代建土地庙。自骆问礼时代起，枫桥约定俗成的土地神是三位杨相公。骆问礼在《告土谷神文》中提到过：“枫桥镇土地紫薇侯杨二十相公，枫桥镇司种杨二十六相公，枫桥镇司市杨二十七相公。盖土地即社，司种即稷，而司市亦土地也。”不仅尊紫薇侯杨俨为土地神，还尊司种（谷神）的杨二十六相公、司市（市神）的杨二十七相公为土地神。

当然，历史总是不断演进，规矩也在不断打破。紫薇庙里的三个杨相公，后来不是被替换了两个吗？那么陈氏家族利用废置不用的祠堂，供奉祖先陈玑为土地神，祈求文曲星保佑子孙成龙成凤、再创家族辉煌，也就应时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