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乐：闲话丑牛

戴进 《画纨牛》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中国人对于牛的情感不同于对待其他动物，这种感情是复杂且深厚的。这不仅是因为牛的性格敦厚老实，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对于一个历史悠久的农业国家，牛在农耕文明中一直都担任着十分重要的劳动力角色，它几乎是每一个农村家庭不可缺少的伙伴。

在许多传世留存的青铜器、壁画以及各种艺术品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赞美与歌颂牛的主题。

李唐 《乳牛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人类通过驯化动物来协助农业劳作的生活方式始于大约一万年前。今天，一些交通不便的山区人民依然依靠着牛帮助他们完成繁重的体力劳动。对于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我，记忆中还有父辈们牵着牛下地农忙的情景。

拉车、耕地这些繁重的劳动虽然骡马等牲畜也可以承担，但是骡马在古代是重要的军事资源，所以田间耕作的第一等功臣还要数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的耕牛。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对于牛的保护就有了明确的官方规定，《礼记·王制》中记载：“诸侯无故不杀牛。”后历朝历代对于杀牛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严格规定和惩罚措施，若是有人胆敢随意屠杀牛，轻则刑罚，重则杀头。所以，很多小说、电视剧里的那些古代侠客随便到一家饭馆就叫：“小二，切上二斤上好的牛肉……”这种场景是不切实际的。

宋人 《画子母牛》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牛肉成为人们日常餐桌上的食物是到了民国时期才开始的。

元朝的农业专家王祯《农书》中说：“牛为农本，有功于世。”牛被农民们认为是上天派来帮助大家分担苦累的灵物，很多民族还把牛作为自己信仰的神灵或是图腾，这种基于劳动伙伴关系的农耕文明之精神产物足以说明中国人对牛的情感用“崇敬”一词并不为过。

中国历史和民间传说中关于牛的故事有很多，比如：春秋时期，老子在参透了“道不可道”的生命玄机之后，逍遥地西出函谷时的坐骑便是一头独角青牛；宁戚、百里奚这二位辅佐君王成就春秋霸业的旷世才人，都曾以养牛为安身之业；齐国即墨人田单更是巧用火牛阵与燕国一战，于生死存亡之际挽救了自己的国家；明代王汝学也曾描写奉亭山下一农夫家的耕牛为了救主人，与猛虎搏斗的感人故事；在《牛郎织女》这个民间传说中，善良的牛郎正是在老牛的帮助下与心爱的织女成就了一段千古情缘……

明人 《牧牛图》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历代文人墨客笔下对牛的赞美也很多，其中宋代诗人李纲的七绝《病牛》最是道出了耕牛的奉献精神：“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同样，在中国美术史上也留下了许多描绘牛的经典之作。唐代韩滉的《五牛图》便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整幅画笔墨平和、栩栩如生，作者从五个不同角度表现了五头形态各异的牛，将牛沉着稳重、善良刚毅之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对后世绘画的影响十分深远。李可染笔下的江南水牛则是另一种风格，画家用朴拙的笔法和厚重的浓墨将牛的铮铮铁骨及温良敦厚同时在笔底展现出来。

明 周臣《宁戚饭牛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人们之所以赋予牛以人格化的优秀品质，是因为它契合了儒家思想中“君子”的标准。悲悯苍生、勤于躬耕是谓“仁”，舍身斗虎、不畏生死是其“义”，劳苦功高而慎行不傲乃谓“礼”，随大觉出函谷关而不返可谓“智”，农田值守千载而不移其志可谓“信”。“仁、义、礼、智、信”五德皆备，是对牛最高的赞誉吧！

张路  《画老子骑牛》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在即将过去的庚子年里，全世界经历了罕见的疫情灾难，生命、人性、情感都经历了巨大的考验和磨炼，我们会铭记这一年里发生的所有令人感动的事，我们也期待新一年的开始。中国有句俗语：“牛马年，好耕田。”在辛丑牛年到来之际，我以自己绘写的牛画，祝愿大家新的一年美好顺意，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牛的品质和精神——坚定笃行、锐意进取，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演绎出牛气冲天的光彩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