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 周齐先生诞辰102周年

自来攻小楷者不多,求其有气象、有丰韵者更少。

……此卷简笔出入章草,若不经意而点划端妙,错落有致。

非学养有素,何克臻此!

——费新我先生《跋周齐先生小楷》

周齐先生

1917-1990

1917年旧历二月二十一日

周齐先生出生于天津

明净雅洁  洒落自如  

——周齐先生书法艺术浅析

栾继生教授

孙洵先生《民国书法史》评述书家甚精审,游寿、周齐先生列其中。二位先生青年时同受业于胡小石先生门下,后半生共执教于哈尔滨师范大学,皆学问广博,书艺为世所重。余有幸侍二位先生砚席十余载,聆听教诲,获益良多。先前曾编纂游寿先生论著与书作,今复论次闻见,浅析周齐先生书法艺术。

▲ 孙洵先生《民国书法史》

书者,心画也。书法艺术是作者精神境界的外在流露。孔子云:“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黄庭坚曰:“学书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苏轼云:“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何绍基说:“从来书画贵士气,经史内蕴外乃滋。”都强调书法艺术的根基在于道德文章。这是中国书法艺术的灵魂所在,也是中国书法家的优秀传统。胡小石先生、游寿先生、周齐先生遵循的正是这样的艺术道路,他们的书法艺术都植根于精湛的学术造诣,体现出深厚的文化底蕴。

▲ 周齐先生晚年在家中挥毫

周齐先生的学术追求和成就,奠定了他书法艺术的书卷气息。1936年, 周齐先生从日本留学归来,在天津跟随吴玉如先生学习中国古代文学。1939年,周齐先生考取重庆中央大学史学系,文史兼修,学业优秀。现存1943年8月胡小石先生所签中央大学成绩单,周齐先生名列前茅。大学毕业后,周齐先生先后执教于四川白沙女子师范学院、云南丽江师范学校、吉林永吉大学。1947年,周齐先生来到哈尔滨,曾任哈尔滨市教育局督学。1955年,调入哈尔滨师范学院,历任中国古代史、中国历史文选教研室主任、副教授。

▲ 胡小石先生签署的成绩单

(第三位周齐祐即周齐先生)

时间:1943年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周齐先生发表了关于汉唐历史、靺鞨研究等论文。1979年,周齐先生作为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创始人之一,与兄弟院校协作编成《中国历史要籍介绍及选读》,这是恢复高考制度之后该课程的首部教材,至今仍被许多高校使用。此外,周齐先生还曾主编《历史文选》教材,注释《盐铁论》。

▲ 《中国历史要籍介绍及选读》 上、下

周齐先生对小学亦有深入研究。八十年代初,某古文字字形说行世,舛误颇多。周齐先生逐一批注驳议,引证翔实,立论精当。今手稿仍存,行楷工丽。

▲ 行草

时间:1986年

周齐先生工于诗词,抒怀唱和,时有所作,惜未汇集。仅举一例:1985年,游寿先生八十诞辰,周齐先生赋诗祝贺:“鸿迹祗今传海外,八秩迎来桃李春。守拙虔虔觑至巧,大刀斫阵卫夫人。”

▲ 在哈尔滨的南京大学校友聚会

(前排右二为周齐先生,前排左一为游寿先生)

时间:1982年

周齐先生与游寿先生都师从胡小石先生,但二位先生的艺术理念不同,因而书法风格迥异。不同的审美取向是其书风形成的内在动力,以碑帖之论言之,周齐先生尚帖,游寿先生崇碑。

▲ 临《急就章》

周齐先生作书,注重纸墨配合,追求笔墨润泽,反复强调要观赏墨迹。曾论述道:“宋姜夔说,应使墨从笔注下,意即流注而下。不解此谊,便难于体会中国书艺。或失之鼓努为力,或失之颉颃取势,都不关心笔墨趣味。所以石刻看不出,木刻也看不清,因为木石以至现代影印都是只传形象,尚未能涉及笔墨趣味也。必观手迹才能审悉笔墨趣味。”

▲ 书论 落款“书贻继生同志”

基于此,周齐先生临摹碑刻,亦着眼表现笔墨意趣,并多次赞誉简牍书法,批评刻意模仿碑刻。曾说:“古碑刻虽能传形,但无从习笔墨情趣。如在水泥地上纵滑轮车,难于体会冰上嬉戏也。”“能够看到秦、楚、汉、晋简牍,便可以脱出碑刻艺术的消极影响。请看,并非名家所作简牍,其用笔挥洒,毫无鼓努作态,或可为鉴。”

▲ 临颜真卿祭侄稿

周齐先生书法,从《龙藏寺碑》、《虞恭公碑》得其宽绰、劲拔,从《急就章》及汉简草书得其简洁质朴。作品以楷书、行草为主,偶有隶书。喜用羊毫作书,笔画绵里裹铁,蕴含张力。结字精致清丽,多具章草意趣。

▲ 临《龙藏寺碑》

游寿先生毕生从事考古和金石学研究,崇尚金石的质朴风貌,其书法富于金石气息。尤得力于吉金之古朴、《礼器碑》之瘦劲与《张猛龙》之峭拔。作品以大篆、汉隶、魏碑书体为主,偶有行草。喜用狼毫作书,线条涩劲朴拙,结字浑然天成。究其原因,正如游寿先生自述:是因为,“玩汉魏书法数十年”,“受了自己专业的影响。”

▲ 周齐先生(左三)与游寿先生(左四)、王大安先生(右三)、吴中匡先生(右一)、王伯英先生(右四)在西安。

时间:1986年

1982年夏,周齐先生出示当年胡小石先生所赠墨宝,谈论自己书法与游寿先生书法之异同,说:“胡先生书法,涩劲中蕴含着温润,游老师得胡先生书法之涩,我得胡先生书法之润。”可谓精辟概括。

▲ 隶书 落款“为继生同志作”

时间:1986年

今所见周齐先生作品,多为先生花甲以后之作,个人风格十分鲜明。试举数例:1977年,小楷《答谢中书书》等,一丝不苟,颇有文征明神韵。1978年,录李贺诗,采用当时新公布的简化字,小楷中参以章草意趣,典雅灵秀。费新我先生题跋赞道:“自来攻小楷者不多,求其有气象、有丰韵者更少。……此卷简笔出入章草,若不经意而点划端妙,错落有致。非学养有素,何克臻此!”1980年,这幅作品参加了全国首届书法展览。1982年,“拣金天池”对联,纯用章草,朴素古雅。1983年,“积翠迸玉”对联,行草纯熟,畅达潇洒。1986年,书杜甫《百忧集行》,自然挥运,从容悠游,落款语言诙谐,行笔流利。“临何绍基隶书”,题曰:“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体现出作者的艺术追求。1987年,自作诗四屏条,率真随意,活泼烂漫。“惊蛇入座”条幅,骏捷爽快,酣畅淋漓,落款内容可资感悟作品气势。1988年,“大道健行”条幅,酒酣而作,物我两忘,飞白频出,奇态横生。

▲ 小楷

时间:1977年

▲ 小楷 费新我先生题跋

时间:1978年

▲ 对联

时间:1982年

▲ 对联

时间:1983年

▲ 行书

时间:1986年

▲ 临何绍基隶书

时间:1986年

▲ 自作诗行书四条屏

时间:1987年

周齐先生兴趣广泛,关心时事,喜爱体育,这也是先生书法洒脱奇妙的又一成因。此所谓书如其人也。

▲ 行草 赞中国女排

时间:1987年

▲ 行书

时间:1988年

作者简介

栾继生教授,1963年生于黑龙江省鸡西市。1984年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师从游寿教授,兼任游寿先生助手十年。一直从事中国历史文献、书法艺术的研究与教学工作,同时进行书法创作。作品碑帖融合,富于书卷气息。已出版《栾继生书法作品集》2部,在《中国书法》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三十余篇。曾举办个人书法作品展,参加国家、省内外书法展览 和国际文化艺术交流。《人民日报·市场报》、人民网、《书法赏评》《黑龙江画报》《书画世界》等媒体有专题介绍。

现任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理事、中国《史记》研究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

谨以此文

纪念周齐先生诞辰102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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