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防”征文选登（5）】说媒（小小说）/翟玉堂
六叔的两片子嘴忒能说，媒人就得有这种技巧。他从21岁给人介绍对象，不知给年轻人、渴望爱情的寡妇、光棍撮合了多少对，其中，刘桂花的漂亮儿媳就是他牵的红线。这不，他又给刘桂花的小女儿提亲。
初冬的一天，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刘桂花家。表妹！表妹！跨进院门就喊。刘桂花听见有人叫，头伸出二楼栏杆，谁呀？六叔手一招，您表哥。
刘桂花是六叔拐弯抹气的表妹。刘桂花噔噔噔下楼，响声大调的，表哥呀，好长时候没来了，稀罕！六叔说，稀罕啥，才几天没踢你家门槛儿。
刘桂花慌着拿烟。六叔抽出一支，接上手里刚燃完的烟头，放在嘴上，吸了一口。表弟又出去挣大钱了？刘桂花端过来一杯烧开的纯净水，走半月了。咱闺女哩？六叔惯常在熟人面前说“咱”，表示亲近。闺女进城跟她同学'疯’去了，天天不着家。咱闺女还没找到工作？去几家小厂子，不如意。那是，咱闺女大学毕业，小厂子“水”太浅，鸡蛋壳里发面，没发展头儿。六叔话题一转，咱闺女还没找对象吧。刘桂花说，表哥操操心。您表哥当然操心，今天来就是专为这事。刘桂花夸道，表哥就是不一样。六叔喝了口水，我先听听您要求啥条件。表哥说了算。中，反正你知道，我这筐里没烂杏，咱是亲戚，还得将军里挑将军，叫你打着灯笼也难找。
六叔使出刘兰芳说评书的本事，从男孩的长相、人品、学问、工作，说到家庭条件等，枝枝叶叶，说得像一朵花，有色有香。
男孩的各方面条件确实不错，尤其人品没说的。但其它方面，也有添油加彩。
刘桂花早憋得合不拢嘴，嘎嘎嘎一阵笑，表哥的嘴我算服。然后自谦地说，恐怕咱这条件攀不上。表哥说，咱这条件咋，他一斤，咱十两！他是美玉，咱就是翡翠。这门亲事我一手捏严了。
那啥时小孩见见面？等几天我安排，六叔站起欲走。刘桂花拉他，表哥，您表妹管不起饭？冰箱里啥都有，拼七碟子八碗没问题。六叔说，您表哥过去好那个，这会儿，猴头燕窝也不稀罕。
再说了，我能是外人。刘桂花拿上两盒“红双喜”，六叔假装不热，还是接了。
双方见了面，手机上你来我往，估计，八九不离十。
三十天头上，形势发生逆转。说出来你不信，这逆转的人不是别人，是媒人自己。
刘桂花在家里看电视连续剧《乡村里的爱情》，六叔上门了。她这回见表哥，当成了尊贵的客人，马上关掉电视，表哥，我去超市弄两瓶，晌午找人陪您喝几盅。别！别！六叔手一摆，我这次来，还是为咱闺女的婚姻大事。刘桂花说，咋？俩人都恋上了。六叔嗨了一声，那头——。那头不愿意了？刘桂花的脸拉下来。六叔说，艾——艾滋病，你知道吗？刘桂花心里一惊，听说过，那可不了得！咋，那孩——？不！不！不！是这回事，他天天跟艾滋病人打交道。你不是说他在卫生局上班吗?他几天前才调到艾滋病防治中心。六叔弯转得快，编得园展。
这里，媒人六叔犯了个严重错误：隐瞒事实。
六叔为了把事促成，提亲时故意隐瞒实情，想等双方黏上了再说，可后来左思右想，觉得挺对不住人家。不如早讲明白，听听刘桂花的态度。刘桂花的态度写在脸上，要是这样——那就吹灯！
六叔接着又犯了一个错误。
阴历腊月二十，六叔第三次登门。想把断了的“红线”再接上，事情已改变了方向，你想再拧过来，可能吗？他自认手里握着两件“武器”。
六叔这次进院没有先喊“表妹”，屋门的风门虚掩着。他听见屋里有两个女人在说话，仿佛是提亲的事。他有意咳了一声。门开了。表哥来了，刘桂花说。另一个女人出来，您说话，我改天再来。
六叔问，那女的是给咱闺女提亲的？刘桂花说，一家女百家问，随便扯几句。六叔说，可别答应她。又有头了？您表哥手里资源多着呐，可我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那门亲事不能放弃。表哥，咱闺女嫁不出去了？那倒不是。对呀，咱闺女要是找个和艾滋病打交道的，亲戚邻居会咋说！也是，不过，说明他们有偏见，我才学会个词，那叫啥——“职业歧视”。吆，表哥也学问了！六叔说，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得有人干。住医院的啥乱七八糟的病没有，特别是传染科，没医生行不？医生天天和病人打交道，从没听说医生咋个了。表妹，我看那工作也不赖。看不出，表哥还有一套大道理，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上了扒都扒不掉。那吧，六叔从兜里掏出一本书，你看看这书里咋说的，旮旯缝道都讲到了，没事的。刘桂花接过书随便拨拉几页，扔在茶几上。六叔拿出第二件“武器”。他打开手机，点了一下，你看，表妹。刘桂花一看，是一张“先进工作者奖状”。六叔伸出大拇指说，人家，这个！刘桂花仍没有积极的反应，并且，把话挽到了死橛儿上，表哥，我不是拨您的面子，这事搓麻绳也不转圈儿。
一阵东风吹不晴阴天，六叔见没有挽救的余地，尴尬，站起走人。
就在此时，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携手出现在他的面前。“舅舅！”男的叫了一声。
六叔惊呆了，刘桂花也惊呆了。六叔没想到自己蒙在鼓里，事情会阳光灿烂花盛开；刘桂花没想到男孩子和六叔是那种关系。
嘎嘎嘎嘎的笑声......性格豁达的刘桂花戏演得藏而不露。
六叔又是一惊。外甥给他看的手机里，刘桂花女儿的照片，她的胸前，开放着一朵红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