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的外甥女

学校开始放寒假的第二天晚上，妻子对我说燕儿下午来电话了，说明天上午要来。我立刻明白，她是来还钱的。燕儿是我的二外甥女，现住瓦房店元台镇，她家在瓦房店东南边的潘屯村，离瓦房店将近十七八里地。我没去过那里，据说是个较贫的山沟，以前属普兰店的，成立“普湾新区”后，划归瓦房店。

外甥女总共向我借了三次钱。第一次来借了三千元，说是想多养几头猪卖钱。两三年后，来把钱还给我了，说也没挣多少钱。我说你拿着用吧，她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好像是过了不到一年，外甥女又来了，这回是借四千元，要修理房子。几年后就还给我了。她每次来还钱时，总是拿一些乡下的新鲜猪肉什么的。大约是三年前，外甥女又来借了六千块钱，说是要建塑料大棚，种菜卖钱。

第二天下午的一点多钟，外甥女来了。妻子说，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上午来吗？外甥女说，我是早上从家走，中午到的，去孙家沟小叔子家吃的午饭，完后才来的。我问，你坐的什么车？她说，是火车，便宜，十三块钱。我又问，要是坐汽车呢？她说，得三十七元。妻子问，你中午吃什么？她说吃的饺子。

外甥女给我带来了一块排骨，一条里脊，一只猪蹄。妻子说，你到自己的舅舅家，还拿这些东西干吗，挺贵的。外甥女说，不是买的，是自己家的。我说，年猪杀了？她说，过了阳历年就杀了，天冷猪也不长。外甥女说，三舅，上回我借了六千元，这次先还三千，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还另外的三千。她用干农活的男人一样粗糙的手，递给我一沓较旧的百元现钞，我心突然地就有些酸楚。便说，我又不等钱用，你着什么急还啊。她说，胡良（她丈夫）说早就该还了，好几年了，都不好意思了。外甥女又另外给我二百块钱，说三舅你春天做手术时，我不知道，也没来看你，这点钱你自己买点儿什么好吃的吧。然后她就问我的身体情况。

我问，你们那里靠什么出钱，有水稻吗？她说也没什么出钱的东西，没有水稻，和咱老家杨树底一样，就是苞米、大豆什么的。我说有苹果和地瓜吗？她说没有，那里的土质不行，不长。她又说，我家有些苞米捂得长绿毛了，春天粉碎成饲料时，我没带口罩，被呛得中毒了，开始不知道，后来病重去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花了七千多块。我说，啊？多危险！我又问，你女儿梦苇多大了？她说，上中学了，我叫她考中专技校，她死活不干，非要考大学，她学习挺好的，后年就要高考了，上大学也得不少钱。我问，你就一个孩子吗？她说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六岁。我又问，你家还欠人多少钱？她说一共有四万多吧，不到五万。不过我家那大棚还值六七万呢。我又说，你和胡良还常吵架吗？她说现在不吵了。

外甥女在我家吃的晚饭，由于岳母在我家住，没地方睡，我犹豫是否打地铺。外甥女说，三舅，我不在这儿了，还回孙家沟，明早坐七点的火车回去，那车便宜九块钱。妻子说，下雪了，我给你钱打车走吧。外甥女说不用，打车我还不知怎么走。妻子说你坐533方便。外甥女说不用了三舅母，我也不道怎么走，就知道坐23路，到黑石礁下车往北走。我说，这三千元你拿回去用吧，什么时候还都行，我就是买房子，也不差你这几千块钱。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她很高兴，说，好，我知道了三舅！

外甥女下了楼，我从厨房的窗口望去，路灯下，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外甥女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向23路车站走去。

2013.1.24.17.09写毕于鸟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