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良宵
□亦然
记得那夜我从松陵乘上轨交,从西环路出口徐徐升上地面,迎面一阵凉凉的风吹来,缎子一般贴着脸轻轻拂拭,心情大好,不由得暗叫一声爽,酒意蠢动,正是忘形之时。于是靠着河边栏杆站稳,掏出手机来打一行字,发在为了这次老友相聚而建的群里:出轨交,良霄甚好,“正缓缓归矣。”
回家坐定,再掏出手机在群里报个平安,发现群里正陆续有人报告到家了,荆兄还取笑我“今晚风情万种”,却没有我那句话。再一看,原来是酒眼昏花,错发到隔壁同学群里了。自己觉得好笑,自我吐槽一回,把这句话又发了一次。荆兄随即跟了一条:“飘飘然如此良宵今夕何夕。”这才发现我把“宵”写成“霄”了,一向文字干净、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荆兄,不动声色地批改了我的错误,心头又是一阵暖意。
多好的老朋友啊,呵护而不迁就。
老友聚是由松陵的钮兄召集的,刚坐下来,一抬眼便见对面海山兄嫣然一笑,也不多说,端起酒杯就一仰脖子干了。老友相聚,非酒不可,叮地一碰,什么意思都有了。转身又见平兄,聊两句近况,唏嘘两声或一笑了之,均付之一碰。几十年来,老朋友们一起经历了多少大事小事啊,时光淘洗着历史,也淘洗着朋友。老友们虽然同在一城,并不常聚,但不论隔多长时间,相聚时是没有生疏感的。最让人开心的是大家三观一致,意气相投,说什么都没有顾忌,见情见性,兴味横生,会心与哄笑此起彼伏。
说来也怪,那晚的酒特别好喝,醇厚而绵长,虽说是钮兄的酒好,但茅台过去也常喝的呀,大约是再好的酒也得有好的氛围来烘托提携吧,而友情正是最好的蛊惑和催化。如同周郎火烧赤壁连营,风势与火威相辅相成。老友情与美酒意是那晚的风与火。
猛然想起文瑜的话,这话他和我说过不止一次了。大意是,我们到了这个年纪,朋友只会越来越少,得珍惜啊。我十分认同他的话,人老了,老朋友便是人生最大的财富。老朋友是几十年人生路的同行者,是曾经的青春见证,过去是相互的镜子和磨刀石,以后也许更多的是相互的拐杖。人老了才会懂得,今后的路会有别一种崎岖,老朋友也许是这种崎岖里最贴心的扶帮与支撑。
于是我在老友小聚做东时,总是想安排得妥帖无憾。我想让老友们远离闹市的喧嚣,置身于幽静阔远的山水之间,我觉得只有在那种环境里,才能格外衬托出友情的无比辽阔和澄澈。最是那次在太湖边的涵玉晓筑让我称心,主厨伟强也是老朋友了,他的厨艺让大家喝彩赞叹。渐渐升起的暮色里,老友们漫步在湖边,并肩看湖那边渔洋山下的灯火次第亮起,偶尔听到芦苇丛里传来倦鸟的扑翅声,这个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了,只觉得友情在天地间无声地流动。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老朋友的珍惜之情。
老友相聚,便是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