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进明||小说连载:矿工和他的女儿(三)
三
李宝仓在自己女儿面前,始终保持着一种为人之父的神圣尊严,但在他手下那二十来号弟兄的眼里,他除了有时候发起火来有点牛劲儿而外,并不显得怎么让人敬畏。
李宝仓是机采二队三班的班长,要说他的这个班长还是两年前他们班原来的班长提升为副队长后,他才当上的。当时,队长找他谈话要他当三班的班长,他笑了笑说,当啥呀,这辈子都快干出头了,当个官儿不算官儿的班长,还不够让人笑话呢。最后队长又好说歹说,可他仍然不想当,说还是放个年轻人干,说不定还有个发展前途呢,让他当能当出个啥名堂来。没办法,队长就在他们班搞了个民主选举,结果全班二十八人,他以二十七票当选了,尽管他心里明白,这是那帮年轻人日的鬼,故意拿他老实人当耍子呢,但既然选上了,队上定了,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李宝仓当班长不像原来的班长那样厉害,他对手下的工人不论年龄大小,皆称兄弟,用他的话说,都是下苦人,都是兄弟,何必谁跟谁过不去呢。只要干活不日鬼,每月的产量能完成,大伙儿能多拿上奖金,年轻人当爷,他当孙子都行。
煤矿这地方,有如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而掌子面犹为如此,遗憾的是掌子面上不让喝酒,没女人做爱。别看李宝仓一升井到地面上就腰来腿不来,整天绷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伍佰吊似的,但一到数百米深处的采煤掌子面,他好像就焕发了活力,就有了生机,有了使不完的劲儿,尤其是跟他手下的那帮年轻人在一起干活,他仿佛也就年轻了许多,而休息时,他跟年轻人又什么话都能谝得来,什么翻墙头、爬管道、上下出口十八摸,他比谁谝的都歹劲儿,都过瘾,都令人笑破肚皮。李宝仓不以老自居,倚老卖老,年轻人也就不拿他当回事,跟他开一些不三不四的玩笑,也就跟他称兄道弟一样放肆。班里有好几个没接过婚,还不知道老婆是啥滋味儿的年轻人,都管他叫老丈人:
“老丈人,这个月奖金要是好的话,咱可要到你那儿喝酒去;”
“老丈人,你这个老熊咋这么抠包儿,过年连一瓶好酒都不买,还让不让人给你拜年,认你这个老丈人去;”
“老丈人,最近又想老丈母娘了吧,咋不回去看看,小心我老丈母娘给我再找个新老丈人;”
“老丈人……”
弟兄们一天到晚老丈人长老丈人短地叫他,他也不生气,顶多骂句:“你个小杂种再胡叫,看我不把你个子儿给倒出来。”可下次又叫了他照样没脾气。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听起来挺亲切的,有时顺口还“哎,哎”的答应,这便使弟兄们更加放肆。可是自从他女儿来到矿上后,他再听到有人管他叫老丈人,就感觉到不顺耳,挺别扭了。
最近产量不成,天天不是机组出毛病,就是溜子有问题。这天生产技术科的下来检查,又说质量不合格,罚了款,还要求停产进行整改,并勒令赶下班必须整改完毕。已经快下班了,弟兄们也都整改累了,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想干了,于是张二牛就说:“老丈人,我看干求不完了,明天再说吧!”可他没想到李宝仓一下子火了,几步跨到二牛跟前恶狠狠地问道:
“二牛,你说了个啥?”
“没,没说啥,不就叫了你个老丈人吗?”二牛嬉皮笑脸地说着,没提防,李宝仓抡圆了巴掌,从二牛的脸上结结实实地给了一个耳光,二牛“哎哟”一声一个趔趄倒在了溜皮上。
“你,你个老杂种还敢打人?”二牛从溜皮上爬了起来,用手扶了扶安全帽也扑了过来。
李宝仓往后退了两步,顺手从机头上捞起一个二尺长的扳手,怒吼了一声:
“我今天要放了你小杂种的血!”
二牛看到了李宝仓提了一把扳手,也捞起了一把铁銑,“唰”的砍了过去。李宝仓虽然老了,但长期井下作业,锻炼出了他的灵敏和机智。他“呼”地一闪,二牛砍了个空,自己差点倒了,李宝仓顺势朝着他的脊背狠狠地砸了一扳手,二牛喊了一声“妈哟!”,又倒在了机组上。
李宝仓犹如激怒了的雄狮,还想扑过去再出口气,却被几个弟兄拦腰抱住了。
“算了,算了,班头。”
“出个气就行了,何必呢,班头,都是弟兄们。”
“滚开!”
李宝仓大吼了一声,把拉架的弟兄们下了一大跳,便都松开了。
“都给我干活儿去,干不完谁也别想走!”
李宝仓开始发号施令,行使一个班长的职权了。弟兄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都各干各的活儿去了。二牛爬在机组上一边呻吟,一边不三不四地骂了一会儿,爬起来也不敢再打了,就从李宝仓的眼皮底下悄悄遛走了,走了不远又转过身骂了一句:“你个老狗日的,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宝仓想追上去,二牛却腾腾地从下出口跑了。
弟兄们一边干活儿,一边互相嘀咕:这老头儿今天是咋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儿;这蔫人发起火来,可够厉害的啊;我要是二牛,今天非跟他拼了不可;划不着,羔子皮换一张老羊皮值得吗……

李宝仓蹲在地上还气得发抖,他也在想,今天这是咋了,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叫老丈人给女儿丢脸了?可这是在掌子面上开的玩笑,干吗把他当真呢?嗐,这老了老了,还老得沉不住气了,真是的!嘿,揍他一顿也好,看他狗日的以后谁还敢胡骚情叫我老丈人,女儿那么大了,又来到矿上,万一有一天叫这帮混蛋当着女儿的面喊我老丈人,还不把这老脸给丢尽了吗?还让女儿怎么看我这个当爸的呢,操,揍就揍了个求的。
想了一会儿,李宝仓也干活去了。
在李宝仓的记忆中,他打二牛,已经是他当班长后第二次打人了,上次他打的是“半秀才”。
半秀才名字叫徐杰文,是个长得白白净净,喜欢舞文浓墨耍笔杆子的小伙子。常常涂鸭点讽世讥俗的小说,风花雪月的散文、诗歌什么的,他的半秀才的雅号儿也由此而得。半秀才高中毕业后,从农村招到矿上,当了采煤工,用他的话说,跟一帮只知道吃饭上班睡觉三部曲的不学无术之徒装扮成非洲黑人出卖苦力。半秀才当采煤工,便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对现实极为不满,牢骚满腹,常常感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又颇清高,极瞧不起一块的弟兄们,别的弟兄休息时谝女人,谝某某人爬墙头时,他便觉得俗不可耐,无聊透顶,甚至恶心吐唾沫。为防止“污染耳朵”休息时他经常躲在一边紧锁双眉,构思他的作品,感叹他的命运,思考他的未来,宛如一个深刻而孤独的哲学家。有一次李宝仓看着他孤零零地蹲在一边,愁眉不展,看起来怪可怜的,便走过去说:“小徐,过来和大家一块谝一谝,干吗把自己活成个独人呢?”半秀才听了却自鸣得意地笑了笑,说了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也!”,弄得李宝仓一头雾水。班里的马大强是个劳模儿,别的弟兄都挺羡慕的,马大强自个儿也自我感觉良好,颇得意,半秀才却在马大强得意时说,“你活得让我感到可怜”把个劳模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秀才清高,班上的弟兄也就很少理他,嫌他酸溜,并常取笑他,倘队上有他的信,他们便嘲讽到:是不是又是“我刊稿挤,大作不拟采用了”?(弟兄们曾偷看过他的退稿信),于是,他又哼哼地冷笑一声,极为感慨地道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李宝仓干了半辈子的采煤工,工资在全班是第一名,但是在生活上是极为勤俭节约的,把一分钱恨不能当两分用,半秀才就觉得他活得更可怜。他听人说李宝仓在食堂里捡了别人扔掉的半个馒头吃了,又在澡堂更衣室看见李宝仓为寻找掉在更衣柜底下的五分钱,光着身子爬在地上拨拉了半天;并目睹了李宝仓为少报一个夜班和队上的办事员干架的事,便以李宝仓为背景,写了一篇题为《新葛朗台轶事》的小说,把李宝仓写成了一个守财奴。
然而,李宝仓打半秀才,绝不是李宝仓写了他(他也不知此事),而是因为半秀才上班吊儿郎当,出工不出力,对工作极不负责任。那还是李宝仓刚当上班长的时候,李宝仓安排他回柱子,本来按正规作业,回柱绞车的绳头上只能挂一根柱子,半秀才想偷个懒,早点回完柱子,提前下班去写他的作品,就一根绳子上挂了两根柱子,结果绞车一开动,只听“咔嚓’一声,两根支柱一并拉倒了,由于两个支柱同时脱离顶板,一下子冒顶了,两根柱子压在了老塘不说,还差点儿要了劳模马大强的命。当时李宝仓吓坏了,也气疯了,二话没说,冲着半秀才的脸上就“啪啪”两个耳光,并一拳捣在了半秀才的鼻子上,半秀才当场口鼻出血,又故意将鼻血抹得满脸都是,一时整个脸看上去就像关公和张飞合二为一了。

半秀才遭了打,心里一直不服气,就写了厚厚的一沓材料状告李宝仓这个“法西斯主义”,侵犯了他的人身权力,践踏了他的人格尊严。半秀才将他的全部文采都倾注在了他的告状材料中,材料写得洋洋洒洒,慷慨陈词,远比他的小说感人,而且语言流畅,结构严谨,逻辑推理恰当,行文如流水。材料写好,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满意后就鼓起勇气亲自拿去交给了矿长,矿长连看也没看,就批转办公室进行处理。办公室的胡主任把材料看完后,先没有考虑该做何处理,只觉得这材料写得倒不错。那时办公室正好缺个秘书,胡主任物色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物色到称心如意的,于是就看中了这个写告状材料的徐杰文,便问道:“这材料是你写的吗?”
“是我写的。”半秀才说。
“哪你先去,等我电话。” 胡主任说。
半秀才把材料交给胡主任后,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胡主任就给队上打电话找他,当时他正在队上跟队长交涉李宝仓打他后,他两天没上班的工资问题,一听说矿长办公室找他,转身就往矿上跑,一路上想着矿上该怎么处理李宝仓,到了胡主任的办公室,他敲门进去,胡主任热情得像老朋友似的跟他握了握手,让他坐下,又是泡茶,又是递烟,这一切使他受宠若惊得几乎傻了眼,自从他到矿上还没有谁看起过他。待他坐定后,胡主任先问了他是哪个地方的人,什么时候参加工作,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他都一一作了答复。可他纳闷儿了,胡主任问他这些干什么?最后胡主任说他写的材料他看了,材料写得很不错,很有文采,他就更纳闷了,心想,咋不提怎么处理李宝仓,说材料写得好顶屁用,但难得有人夸他的文采,他也并不生气。接着,胡主任又说:
“我们办公室缺个秘书,你想不想来?”
半秀才听到这句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血“轰”地一下冲上了头顶,心都差点从嘴里迸了出来。这一激动,竟使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胡主任就又说:
“我想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如果想来,我们就先借用一段时间,然后,我给领导打个招呼,再调你,干秘书这个工作,很有发展前途,咱们矿党委的孙书记就是当秘书出身的。”
半秀才心里想,还存在什么想来不想来,考虑不考虑,前途不前途的问题,这不会是在做梦吧。就结结巴巴的说:
“主—任,你—看我—能行吗?”
“行,我看你还可以,你这个告状材料就写得很不错嘛。”胡主任笑着说。
“那我就谢谢你,谢谢你主任。”半秀才说着从沙发上起来,恨不得给胡主任跪下来磕个响头,往日的自命不凡,超俗清高一扫而光,只剩下点头哈腰了。
半秀才从胡主任办公室出来,下楼的时候激动得想一个蹦子就跳下去,他的嘴里发神经似的不停地念叨着:“伯乐呀伯乐,我遇到伯乐了,我总算遇到伯乐了……”。是的,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等他,也更没有想到李宝仓揍了他一顿,会把他从井下掌子面上揍到地面办公室当秘书去。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也太出乎预料了,他心想,这事还得感谢李宝仓,要不是李宝仓揍他,这辈子恐怕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事!
一个星期后,半秀才办好了借调手续就准备去办公室就职了,状告李宝仓的事也就此不了了之了。晚上,他买了两瓶不好也不赖的酒,就到李宝仓住的地窝子去了。进了门儿,李宝仓一看是半秀才,又提了两个酒瓶子,心想,这小子想干啥。还没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半秀才已经把酒放到桌子上,说了声:
“老班头,我感谢你来了。”
“你小子想干啥就说,少给我糊芦里装蒜卖。”
“老班头,”半秀才笑嘻嘻地说,“你干嘛还生我的气呀,都过去好多天的事了,你老还斤斤计较,这不就显得太心胸狭窄了吗?”
“有啥屁你就直接了当地放!”李宝仓看也不看半秀才一眼。
“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怎么又发这么大的火呀,我进门儿不就给你说实话实说了嘛,我是来感谢你的,你还不高兴。”
“感谢,感什么谢?”李宝仓抬起头看了半秀才一眼问道。
“也不感什么谢,”半秀才还是笑嘻嘻地说,“就感谢你揍了我一顿!”
“好啊,你小子卖了半天葫芦,原来是找我算账来了!”李宝仓说着腾地站了起来说,“来,看你小子把我怎么样,我这条老命今晚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半秀才笑了起来,“真的,老班头,你把我揍了一顿给揍到地面上去了。”
“啥,李宝仓又迷惑了。于是半秀才走过去扶他坐下,把前前后后经过给他说了一遍。李宝仓听后呵呵地笑道:
“没想到,我揍了你一顿,还把你给揍到好处去了,你小子可真行呀,背地里告我,还捡了个好差事,那你告我,矿上打算怎么处理我呢?”
“还怎么处理?这不就结了,咱总不能捡了便宜不卖乖吧?半秀才说着也嘿嘿地笑了。
“好,你小子还真有本事,我老汉算是服了你了,不过,我有几句话得给你说。”李宝仓说着看了半秀才一眼。
“说吧,班头,有啥话你就只管说把!”那好,只要你爱听,我就说。你小子这回总算找到用武之地了,这是你的命好,你不是个挖煤的人,人一辈子该干啥,那命里都注定着呢,你一上班到掌子面就愁眉苦脸,我早就看出了,把你放上挖煤,是屈才了,有时候我心里都替你难过,你不像我,天生挖煤的命,无所谓。再说我那天打你吧,不是我故意跟你过不去,而是你那天差点把马劳模儿的命给要了。多亏劳模儿命大呀。现在好了,你混到地面上了,但不管到哪儿,不管干啥,都不能吊儿郎当胡日鬼,干啥就要负个啥责呢,如果你再吊儿郎当,就是你混到地面上,我敢说你也混不出个啥名堂来,你信不信?你命好,但不能把好命拿上用脚踢。你要是不知好歹,把好命用脚踢,我敢说你站得越高跌的越狠呢……”

半秀才听了李宝仓的这番肺腑之言非常感动,心想,这个挖了半辈子煤的老头儿,懂的大道理还不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于是赶忙点头哈腰地说:
“你说的对呀,李叔,听了你这番话胜读十年书,胜读十年书啊!”
“嗐,也不是什么胜读十年书,不胜读十年书,我这人是个大老粗儿,也没念过几天书,就是比你们大了几十岁,多腾了几个面袋子,躺下睡不着觉的时候,好琢磨点人和事儿,从中琢磨出点大道理来,如果你爱听,我也就算没白说了。”
“哎呀,咋不爱听呀,我以后还想经常来听你讲这些大道理呢,不过以后李叔你看,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也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我也没什么忙要你帮的,就是我有时候给儿子、姑娘写个信挺吃力的,你能不能给我代个劳。
“哎呀,这点小事咋不早说呀,行,没问题,以后你的信我就给你全包了,我给矿长当罢秘书就给你当。”
“那好,我以后写信就求你了。”李宝仓笑呵呵地说。
从此,李宝仓给他儿子、姑娘的信果真就全让半秀才给包写了。半秀才甚至不用李宝仓去请,过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找了李宝仓看需不需要写信,一直到李宝仓的女儿李玲玲来到矿上的第二个礼拜,他还去找李宝仓看写不写信,那天一进李宝仓地窝子的门儿,正好李玲玲也在,李宝仓向他作了介绍:
“这是我女儿。”
“哦,你就是李玲玲吧。”
李玲玲当时挺奇怪的,心想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就说,“我,我怎么不认识你?”
半秀才笑了笑,想开个玩笑说我给你写情书都写了一年多了,可是李宝仓在眼前没敢说,只好改口说:
“令尊一年多来写给你的家信都是在下给代笔的。”
“噢,对对,我说呢,”李玲玲莞尔一笑说,“你的文笔不赖啊!”
“哪里哪里,过奖了过奖了,咱不过替人为文而养生罢了,为文一日终生为奴啊。”半秀才说着耸了耸肩,一幅十足的酸腐文人的口气,使在场的李宝仓听了浑身不舒服,只起鸡皮疙瘩,心想这小伙子咋越来越这样儿了,就转身出去到小院里施弄他种的几根葱去了。李玲玲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说:
“你可真幽默呀!”
“幽默?谈不上谈不上,幽默是一门艺术啊,这个幽默,没有起码的修养和素质,想幽默根本幽不起来,咱这算滑稽,对,滑稽还差不多。”半秀才说着真做出了一幅滑稽的嘴脸,逗得李玲玲又咯咯咯地笑了。
李宝仓在屋外听见女儿的笑声,向屋里看了一眼,“吭吭”地干咳了两声,李玲玲竖起一根指头“嘘”地吹了口气,向“半秀才”使了个眼色,微微一笑。李玲玲的这一连串动作,表现出了少女特有的天真丰韵和清纯可爱,使得半秀才差点神魂颠倒,他的心骤然间“怦怦”直跳起来,同时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如同水蒸气一样一团一团升起了。
听见李宝仓的暗示,两个年轻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坐着不免有些尴尬,那情形如同两个素不相识的小青年经人介绍到一块儿谈对象,介绍人走了,都不知第一句话该怎么说一样。
尴尬了一会儿,李玲玲突然说:
“噢,你喝水不?我给你倒点水喝吧。”
“不不不,不喝。”半秀才显得很紧张,“你坐吧,我告辞了。”说话时鼻梁上汗都出来了。
半秀才从门里出去,李宝仓看了一眼,说:
“小徐,咋不坐了?”
“嗯,我还有点事,有点小事需要去处理!”半秀才即兴撒了个谎。
“小徐,以前老让你写信,把你麻烦了,现在玲玲来了,有她写就行了,再就不麻烦你跑路了,我谢谢你了。”李宝仓蹲在哪儿边施弄他的葱边说。
“好,知道了。”半秀才好像不太高兴似的说。
李玲玲把半秀才送出走了,想这人怎么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而半秀才走在路上心仍不三不四地跳,嘴里喃喃地说着:李宝仓这老头看着不起眼,他的女儿咋长的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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