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 | 行走在路上——西津渡的遥想
行走在路上
——西津渡的遥想
西津渡,听着三个字的声响,仿佛听到了马蹄声声,看到了衣袂飘飘;长江的水流淌着那年的词,岸边的石犹记当年的月。我,望见千年,却看不见来时的路,来这里,填一阙唱不休的词。
京口瓜洲一水间,京口尚可寻,瓜州何处去?京口与瓜州南北相望,隔着滚滚长江,遥想当年,王安石站在瓜州遥望京口——如今的镇江,是不是也曾望见扁舟只向西津渡,对岸的人来人往写意了怎样的渺渺人生?位高如王相,在渡江的岸,随着江水流逝的,是怎样的浮木人生?“春风又绿江南岸”,炼字如炼意——每个人都参禅自己的人生。我情愿相信那是长江水、是独行的舟、是聚了又散的岸让岁月沉香,于清欢的人来人往中让王生沉静,理想与抱负,权重与卑微,甚至爱与不爱,莫不是隔水的岸,渡着茫茫众生,众生成了浮光的影,不断上演着悲欢离合,看一幕人生时光徐徐打开,王生的思绪绿了心中的江南,绿了苍茫,从此不悲不喜,不惊不惧,明月何时照我还?归去是唯一的渡厄方式,我自翩然,行于绿色江南,悠悠行,悠悠吟,给红尘一个不疾不徐的影,模糊在西津渡的岸,不在乎身后,是谁隔着千年的时光,细数着我的离愁。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又是谁站在西津渡的岸,送别了友人,也送别了昨日的自己?山的孤独与沉默,是否是诗人眼眸中模糊的泪光?一路行来,不得不告别,即使倾世的温柔,即使惊艳的时光。不能拒绝的送别,不能挽留的芳华,俱散去在苍苍水岸,曾经繁花似锦,曾经残月如钩,于我,都是肩上落尽的繁华,走一路,别一路,我依旧孤独如当年,两袖清风 ,卷不走经年离愁;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忆不起怎样的旧友,添香的红袖还是策马的奔腾?俱往矣,那是碎片时光的沉沦,我忆的,不是如花美眷,不是翩翩少年,而是细水流年,我曾温柔了岁月。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于文字中遇见豪迈的稼轩,他登高在当年的西津渡,看斜阳草树,看寻常巷陌,天下居然不过一个渡口。遥想寄奴的金戈铁马,叹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可堪回首?他是不是也忆起了醉里挑灯看剑?一壶浊酒,一曲五十弦,“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苍凉而有力的男声穿越了大漠的苍凉,在千年的流传中尘封往事。字字如签,定论了多少铁血丹心?可叹英雄如稼轩,老去在岁月,当他在西津渡遥望寻常人事,翻说仲谋与寄奴,去病与佛狸曾经的风流,那么谁来续一阙新词,唱一句稼轩曾住?他一定看到了自己正老去在自己填的词,终将消逝在被车辙划伤的石、被月光洗白的屋檐、还有被斜阳拉长的巷陌与草树,孤寂的背影,飘摇如渡岸的舟,不知道浮生他遇见的是哪一朵水花,停靠的是哪一段水岸?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又有人吟唱着人生豪迈,原来岁月从来不缺填词的人,我去了你又来,风流,只剩下文字风骨,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不同的时间把这样的文字握在手心,默默吟诵着过往来生。
遥想千年的人事,一方水岸曾上演那么多的王侯将相与文士风流,如今,我也拾级登高,诗与词犹在耳边,脚步就有了叩问新词的意味,仿佛每一步都会惊动一句沉睡在岁月的文字。我们都曾经路过繁华,在某一个时间遇见、离开又隔着千年的时光聚散,不老的文字记录着曾经相识,把那样的文字握在手心,我就有了穿越浮生的力量。
听自己脚步声声,脚下的青石默默诉说着“一眼看千年”,唐宋元明清,一层一层叠加的青石,记录着在岁月里刻画年轮的西津渡,留下了每一段时间的印记。如果愿意,你可以俯下身去,触摸每一段过去却不曾老去的时光,也许青石有心,她能告诉你她曾经眷恋的人事。你会读懂一块石头的柔软。高高低低,沉沉浮浮,路在脚下。
韶关塔,观音洞,蒜山亭……一路走,一路故事,一路传奇。羽扇纶巾,三分天下,天下事尽粉墨在小小西津渡,传奇如尘埃飘散,唯星月依旧,山石依旧,江水依旧,去年你曾笑我无情物,今朝唯我犹记当年,一切从来都是把握不住的流年,我在西津渡拾捡散落了一地的故事,墙缝里青苔下的句子依旧是当年的心动,我却打捞不起沉默在江心的人影。
千年后的我,穿行在石头与文字堆砌的西津渡,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仿佛可以看见时光的流逝,无法拒绝的消逝。所幸,一路同行,有你,有你们。二十年,从最纯净的少年轻狂到如今的中年忧郁,一个少年遇见一个少年,一段爱情遇见一段爱情,一个家遇见另一个家,我们依旧在路上。被岁月洗净后的友情爱情与亲情真实地在一起,感谢一段善缘,一起渡过人生的岸,我们在西津渡读懂我们的在一起。
西津渡,遥想。
撰文|青石
编辑|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