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卡点:“未完成事件”
迷者师渡|悟者自渡
当
下
·
合
一
在“未完成”事件中,哪怕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我们还是会再回到未“完成事件”的原初需求上来。
灵魂朗读:净思
所有的未完成事件,
它们并不是消失了,
而是一直在你的过去存在着。
——悟空
人为何秉性难移?
我们活着,就会想方设法远离痛苦,获得欢乐。西方完形心理学的理论也认为,所有的生命体都有朝向自然、健康与成长的趋动力。
然而,人为什么又会固化在某种模式中,产生所谓的“执着”?并且,这种模式明显不是趋向于“离苦得乐”,只是“习惯使然”。即使这种习惯性的旧模式导致一次又一次人生的痛苦,人们仍然舍不得改变和放弃。人类为什么会与“离苦得乐”的生命方向背道而驰呢?在被固化的旧模式中,人们的执着因何而起?又是怎样发展成“秉性难移”的?
有一个心理学试验:有人在白纸上画一段圆弧,经过白纸的孩子们会自然而然地拿起笔补上线段,让圆弧成为一个完整的圆。更令人惊奇的是:大猩猩也有这样的癖好。
并且,小孩子或者大猩猩都会尽力使自己画的线段平滑,使完成的图形与原先的弧一样平滑。人类天生就有将事情做完,让需求得到完全满足的倾向。
所以,人类有许许多多身体的、心灵的需求,它们都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并且排队等待我们去完全满足。一旦满足了最迫切的需求,就会生出下一个需求。例如,人类和其他所有的动物一样,首先都有对生存的需求。饥饿时我们就会找寻食物,吃饱以后,睡觉或交友等第二需求便会接着浮现。又例如,你计划要去看电影,此时突然有人通知你,你母亲生病住院了。于是去看电影的计划立刻退为其次,而到医院去看母亲便成为最迫切的需求。
满足了最迫切的需求之后,接着转向下一个需求,这一机制不断地发生在我们身体的、心灵的所有领域。每满足了一个需求,已满足的需求就会后退,让出一条路给下一个需求——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我们都知道,理想的情况并不多。大多数的需求无法及时满足,因此它们就卡在那里,无法后退。无法满足的需求,将一直牵引着我们心灵的注意。例如,今天早上你想为昨天的吵架向你的先生或妻子道歉。
虽然你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什么都没说。之后,你的心里便一直想着、惦记着这些要说而没说的话。你在公司里与他人说话时,心神恍惚。因为,你仍将注意力集中于过去尚未解决的问题上。
完形理论将这些未解决的问题、未满足的需求,称之为“未完成事件”。人们会自然地追求满足原先未得到满足的需求,当未得到满足的需求在当时的情景中无法满足时,人们会将它带到日后的生活中。这时,麻烦来了。由于这一需求产生于过去的情景,所以这一需求现在变成了“失去基础”的“未完成事件”。当我们要完成它时,我们就只能将它建立在某种类似的基础上,造成了“投射”或者“内射”,结果导致了更大的问题。
有个人,她年幼时面对粗暴、严厉的父亲,不敢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怒,只能拼命取悦和讨好。结婚后,她将过去未能表达出来的不满和愤怒投射到自己的丈夫身上,动不动暴跳如雷、大发脾气。事实上,她已不自觉地变得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了。后来,她竟然动手开打,丈夫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拳脚相向,于是,投射甚至演变成家庭暴力。
她的婚姻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而她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其实,她对丈夫的不满和愤怒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按心理学的观点,女人找丈夫往往是希望他像自己的父亲;男人找妻子则希望她像自己的母亲。所以,将丈夫投射成父亲是很自然的。问题在于,她把和父亲之间的问题放在她和丈夫之间来解决,这相当于将甲和乙之间的恩怨,让丙来和乙解决,其结果当然是行不通。即使这位丈夫忍气吞声,一再道歉,这位女士内心的症结还是无法平复,因为她内心真正需要的是父亲的道歉。
不管丈夫怎么道歉忍让,他都无法真正代替她的父亲,结果她内心的真实需求还是个“未完成事件”。这种投射往往一再唤醒这一“未完成事件”,迫使她不断努力“完成”。这种注定徒劳的努力导致更大的痛苦,她更执着于在现在的模式中“完成”……于是,一个恶性循环形成了。
“未完成事件”
在心灵层面上的“未完成事件”和在工作层面上的“未完成事件”,是完全不同的,二者对生命的影响力也极为悬殊。“未完成事件”绝不可能真正使人感到满意,因为最根本的需求仍未得到满足。于是一再地努力尝试完成“未完成事件”,成了人们最基本的需求。但如果情况不允许,我们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有压抑并努力遗忘。完形治疗之父波而斯说:欲望受到挫折,要满足它就有危险存在,而挫折感造成的紧张也已经无法忍受。于是,人们便压抑欲望以及对这种欲望的察觉,以避免受苦,远离危险。
用压抑和遗忘将“未完成事件”排除在察觉之外,至少比让它永远打开着,有一个隐隐作痛的需求带来的感觉好多了,并且也让我们有能力去满足下一个浮现的需求。
不幸的是,一旦个人想办法将这些“未完成事件”排除在他的察觉之外,他就丧失了对其的知觉,结果形成“解决-无效-再解决—无效”的恶性循环,就会带来疲劳、注意力分散、混乱、紧张、身体疾病等等身心病症。
“未完成事件”的需求未满足,然而它却能成为生命里的支配性力量,它霸道地要在其他事情前被完成,即使我们长大成人,我们也会用同样的态度再做出同样的努力。然而,我们以前就未能完成的,时过境迁,会变得愈来愈不可能完成。这真是一个让人痛苦的恶性循环:“执著”于“未完成事件”的人,即使后来环境已经很不同了,仍然会停留在他童年时期的需求里。他沉溺在过去的行为模式中,但生命的障碍却持续存在于当下。他会一再地企图满足原初的需求,而这一需求却在他当下的背景中无法获得满足。每次,在接近那个未完成的需求时,他就会经验到“内心被电了一下”的惊慌与焦虑。这种过电似的焦虑,是他被卡在“未完成事件”上的典型反应。
想保持压抑、遗忘这一原初需求的状态,和想要打开它或者满足它的欲望,在这个点上交战。抵达并且感觉到这个被卡住的点和僵局,而后设法引导,在其中探索、选择,以便使这一“未完成事件”真正完成,以成为一种可能的生命经验。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提升“活在当下”和“保持察觉”的能力。惟其如此,“未完成事件”才会从被遗忘的深渊中浮现出来,使那个需求真正得到满足。
我们察觉不到的“我”
“未完成事件”有着如此惊人的能量,即使我们自我暗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我们还是会一再回到“未完成事件”的原初需求上来,备受制约。又因为诸如此类的自我暗示,我们反而没法再次清楚地看到“未完成事件”的真实需求。我们丧失察觉的结果是:我们不知不觉地沉溺在旧的行为模式中不能自拔。一再重复旧模式的沉溺性行为,使我们生命的能量因“未完成事件”而被卡住或扭曲,导致生理性与心理性的问题——精神官能症、肌肉僵化、身体盔甲……我也十分希望“事情过去就已经过去了”、“时间以解决一切”,然而,心理学研究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波尔斯认为,相比较那些已经完成的事件,人类更倾向于记得“未完成事件”。并且人类还有一个自然的倾向:重新拾起并且完成“未完成事件”。人类还会纠缠或者执着在“未完成事件”里,形成一套个人的观念、看法、价值观等等,甚至形成个人的生命意义。
一位先生,他小的时候尿床,有好几年时间会在半夜里被脾气暴躁的母亲从被窝里提出来赶到院子里。年幼的他自然无力反抗,也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成年以后,他对遇见的每一个女人都从心底里鄙夷和嘲讽,这实在是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显然,表达对母亲的愤怒和怨恨的需求,是他生命里的“未完成事件”,这一“未完成事件”导致他用鄙夷和嘲讽的仇视态度理解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女性。没能考上大学的父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子女上一回大学……这样一再沉溺在“未完成事件”里,基本上是我们人生的常态。
从前有一位古怪的人,名叫那斯鲁丁,有关他的故事非常多。传说有一天晚上,那斯鲁丁在广场的街灯下匍匐前行,好像在找东西。附近的人过来问他:
“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他回答:“我的钥匙丢了”。
那人又问:“你确定它是掉在这里吗?”
“不,是掉在那边的草丛里了。”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找?”
“因为这里有路灯,比较亮啊!”
其实,这位特立独行的圣者通过这种愚行,以挖苦的形式警示我们:在解决心灵的痛苦时,我们往往力图到“有亮光”、有面子的地方,去解决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问题,就像刻舟求剑的愚人一样。因此,从“未完成事件”那里逃开,让自己视而不见,打算让时间或者别的什么“代替”解决,是愚蠢而徒劳的。对“未完成事件”的刻意回避与否认,让我们丧失了察觉,处在沉溺性行为中而不自知。这就造成了人生的种种痛苦。
自作聪明地让“时间”或者别的什么代替解决“未完成事件”,不过就是自我安慰而已。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总希望自己内心的问题,最好由自己的配偶代替解决。所以,他们认为,自己过得不好,根源在于自己的配偶。他们还抱怨说,为了让配偶改变,自己做了种种努力。然后,他们就会想应该如何让配偶变好。其实,不如反问:“你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变好’?”为了改变其他人,我们使用了生命中的极大的能量,尝试了各种可能的办法。为了让对方(往往是最亲密的人)感到罪过及羞愧,我们极尽责难、收买、诱惑、胁迫、疾病、怨恨、自我破坏等等手段。只有等这一切方法都失败之后,我们才开始想到自己改变,自己去亲自解决。这值得很多人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