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武学“数理”论（下）

（二十一）八卦：太极拳中，“八卦”即太极八法：“掤、捋、挤、按、採、挒、肘、靠，即八卦也。”

八卦拳中，“是以八卦取象命名，制成拳术。近取诸身言之，则头为乾、腹为坤、足为震、股为巽……。若在拳中，则头为乾、腹为坤、肾为坎、心为离、尾闾第一至第七大椎为巽、项上大椎为艮、腹左为震、腹右为兑。此身体八卦之名也。自四肢言之，腹为无极、脐为太极、两肾为两仪、两胳膊两腿为四象、两胳膊两腿个两节为八卦。……此四肢八卦之名称。”

“若远取诸物，则乾为马、坤为牛……。拳中则乾为狮、坤为麟、震为龙、巽为凤、坎为蛇、离为鹞，艮为熊、兑为猴等物，以上皆远取诸物也。”

形意拳中也有八卦，孙禄堂在“形意拳学自序”中说：“余于形意一门稍窥门径，内含无极、太极、五行、八卦起点诸法，探原论之，彼太极、八卦二门及外家、内家两派，虽谓同出一源可也。”如形意拳的转身，即八卦身法；如八卦拳的八能（搬拦截扣，推托带领），也包含在形意五行、十二形、八式、杂式捶之中。

（二十二）八要：八要即“心定神宁；神宁心安；心安清净；清净无物；无物气行；气行绝象；绝象觉明。”简单地说，八要指心定、神宁、心安、清净、无物、气行、绝象、觉明八个火候层次。八要为道艺之学，至觉明之境，则神气相通，万气归息于丹田之中。

（二十三）八字、八能、八法：形意劲法有八字：斩、截、裹、胯，挑、顶、云、领。八卦劲法曰八能：搬、拦、截、扣，推、托、带、领。太极劲法称八法（八门）：掤、捋、挤、按（四正），采、挒、肘、靠（四隅）。详见《孙氏武学交手论》、《孙式太极“八法”述要》。

（二十四）八卦剑体剑八字：“走、转、裹、翻，穿、撩、提、按，为练剑要法八字。走者，行走步法也；转者，左右旋转也；裹者，手腕往里裹劲也；翻者，手腕向外翻扭也；穿者，左右前后上下穿法也；撩者，或阴手或阳手，望着前后撩去，或半弧或圆形，因式而出之也；提者，剑把往上提也；按者，手心里边向下按也。”

（二十五）弧切八线：弧切八线是数学概念：圆上任意两点间的部分叫弧；和圆上有一个公共点的直线叫作圆的切线。直角三角形之三边，关于其任一锐角，可组成任意比，而名之此角之正弦、余弦、正切、余切、正割、余割、正矢、余矢，称三角函数，亦称圆函数，亦称弧切八线（参见下图）。弧切八线和勾股三角都是借用数学概念。参见“勾股三角”。

（二十六）九宫：在太极拳中，“九宫者，以八手（八法、八门）加中定，是九宫也。”在八卦拳和形意拳飞九宫中，乾、坤、震、艮、坎、离、兑、巽八卦加中宫为九宫。不同的是八卦为圆图，九宫为方图（参见下图）。太极拳之九宫则为虚图，不见实际的方圆。

（二十七）九要：“九要者何？一要塌；二要扣；三要提；四要顶；五要裹；六要松；七要垂；八要缩；九要起躜落翻分明。”其中塌、扣、提、顶、裹、松、垂、缩八字为三体式和孙氏三拳身法八要，起躜落翻分明为行拳要诀。详见《孙氏武学“中和”论》。

（二十八）十目：“即十目所视之意”。十目所视，指个人的言论行动总是在公众的监督之下，不允许做坏事，做了也不可能隐瞒。十目，五人有十只眼睛，代指众人。语出《礼记·大学》：“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这里是强调武学应为道艺之学，练拳即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二十九）八卦剑用剑十字：八卦剑用法十字为：挑、托、抹、挂、㓲、搜、闭、扫、顺、截。

（三十）十二形（十二目）：形意拳中之十二形者，“是天地所生之物也，为龙、虎、猴、马、鼍、鸡、鹞、燕、蛇、鳥台、鹰、熊是也。诸物皆受天地之气而成形，具有天理存焉。此十二形者，可以概括万形之理。故十二形为形意拳之目，又为万形之纲也。所以习十二形拳者，可以求全天地万物之理也。”五行为纲，为母；十二形为目，为子。但同时十二形又是万形之纲，即万形之母也。

（三十一）十三势：太极拳十三势者，“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进退顾盼定也。掤捋挤按（原注：即坎、离、震、兑），四正方也；采挒肘靠（原注：即乾、坤、艮、巽），四斜角也，亦即八卦之理也。进步、退步、左顾、右盼、中定也（原注：即金、木、水、火、土也），此五行也。合上述之四正四斜为十三势，此太极拳十三势之所由名也。其中分为体、用，以太极架子，进退顾盼定言，谓之体；以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言，谓之用。又或以五行谓之经，八卦谓之纬。”

（三十二）十三格：“自七拳格起，至士、农、工、商为十三格”。十三格指习形意拳需要格物致知的十三个方面。在《拳意述真·形意拳谱摘要》中，前述的九个方面加上士、农、工、商“四民”，总为十三格：一曰七拳、二曰八字、三曰二总、四曰三毒、五曰五恶、六曰六猛、七曰六方、八曰八要、九曰十目、十曰士、十一曰农、十二曰工、十三曰商。格四民者，指习武者必是四民之一，不存在高高在上的武士阶层，自然需了解四民之业、知四民各自的特性。

（三十三）十四处打法：前述七拳（七星），共有十四处打法。

“肩、肘、手、胯、膝、足，左右共十二拳，头为一拳，臀尾为一拳，共十四拳。名为七拳，故有十四处打法。”孙禄堂先生注云：“此十四处打法，变之则为万法；合之则为五行两仪而仍归一气也。”

“头拳”一：“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占中央，脚踏中门抢地位，就是神仙也难防。”

“肩拳”二：“肩打一阴反一阳，两手只在洞中藏，左右全凭盖他意，束展二字一命亡。”

“肘拳”二：“肘打去意占胸膛，起手好似虎扑羊，或在里拨一旁走，后手只在胁下藏。”

“手拳”二：“拳打三节不见形，如见形影不为能。气连心意随时用,打破身式无遮拦。能在一思尽；莫在一思存。能在一气先；莫在一气后。”

“胯拳”二：“胯打中节并相连，阴阳相合得之难，外胯好似鱼打挺，里胯藏步变势难。”

“膝拳”二：“膝打几处人不明，好似猛虎出木笼，和身转着不停势，左右明拨任意行。”

“足拳”二：“脚打踩意不落空，消息全凭后脚蹬，与人较勇无虚备，去意好似卷地风。”

“臀尾拳”一：“臀尾打起落不见形，好似猛虎坐窝藏洞中。背尾全凭精灵气，起落二字自分明。”

（三十四）十六处练法：十六处练法为：“一寸、二践、三躜、四就、五夹、六合、七齐、八正、九胫、十警、十一起落、十二进退、十三阴阳、十四五行、十五动静、十六虚实。”

孙禄堂先生注云：“寸——足步也。践——腿也。躜——身也。就——束身也。……虚实——虚是精也；实是灵也。精灵皆有成其虚实。拳经歌曰：精养灵根气养神，养功养道见天真。丹田养就长命宝，万两黄金不与人。”限于篇幅，孙禄堂先生注文不一一录入。

（三十五）十八趟罗汉拳：佛门中有十八罗汉之说，分别是坐鹿罗汉、欢喜罗汉……降龙罗汉、伏虎罗汉等。十八罗汉其实是代表了十八种、或者说无数种人生态度或者生活方式，少林派模仿十八罗汉的形象而有十八罗汉拳。但孙禄堂先生的所谓“十八趟罗汉拳”，实际是指虽云“游身八卦连环掌”，却不仅仅是“掌”，其中包含了无穷的拳法变化，可以是掌、可以是拳、可以肘、可以是一二手指或手指之某一节等，并不是说八卦拳中包括具体形式上的十八罗汉拳。

（三十六）六十四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中的每一卦再分别与八卦相配而成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为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等。以近取诸身而言，“两手两足共二十指也，以手足四拇指皆两节，共八节，其余十六指，每指皆三节。共合四十八节，加两胳膊两腿八节，与四大拇指八节，共合六十四节，合六十四卦也。”

六十四卦，言八卦拳八大掌纵横联络，变化无穷，非实指也。

（三十七）七十二截腿、七十二暗腿：程廷华先生云：“一气者，八卦为其体；六十四卦以及七十二暗足互为其用。”孙禄堂先生则细分为“七十二截腿、七十二暗脚”。其中的截腿主防、暗腿主攻。七十二暗足与七十二截腿、七十二暗腿之说，均指八卦拳练体时没有高腿法，也没有明确的踢、弹、蹬、踹、扫、铲、撩等腿法招牌动作与名称，而是在长期走转习练过程中自然形成的一些实用低腿法，如践步、寸踩、钩挂、底鞭、泼脚、缠腿、蹬枝、前后跪压、撩阴、穿裆等腿法变化。“七十二”亦非实指，而是因为足在下，行于地面，暗藏腿法变化，而七十二属于地煞之数，故以七十二称八卦拳之暗足数。其实粗分腿法也就十几种，但因临敌应用，法无定法，又与身法、手法相结合，变化无穷，则腿法数量又岂止七十二种？

（三十八）九十一拳：“三拳分为二十一拳，五行生克是十拳，分为七十拳。共九十一拳。”孙禄堂先生注云：“一拳分为七拳：是前打、后打、左打、右打、不打、打打、不打打打。”其中的“不打”即闪展腾挪；“打打”即打实不打虚；“不打打打”即无所谓闪、无所谓打，随手而应之。三拳者，践、裹、躜是也；五行相生有五拳——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克有五拳——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三拳加五行生克计十三拳，每拳分为七种打法，共为九十一拳。

（三十九）一百零三枪：“天地人三枪各分四柱，是三四一十二枪。五行五枪，是五七三十五枪。八卦八枪，是七八五十六枪。共一百零三枪也。”

人生而立于天地之间，礼义廉耻为其四维，即四柱，故天地人三才枪是三四一十二枪。

五行五枪，即劈枪、崩枪、躜枪、炮枪、横枪是也。每一枪又分前打、后打，左打、右打、不打、打打、不打打打七枪，是为五七三十五枪。

八卦八枪即乾卦狮形枪、坤卦麟形枪、震卦龙形枪、巽卦凤形枪、坎卦蛇形枪、离卦鹞形枪，艮卦熊形枪、兑卦猴形枪。每一枪也分七枪，是为七八五十六枪（孙禄堂先生遗著有《八卦枪学》，惜先生未完成便驾鹤西游，孙门八卦枪已成绝响）。

三者相加，共为一百零三枪。

其实九十一拳与一百零三枪也是虚指，极言拳法与枪法之变化无穷已。

（四十）千万法：宋世荣先生云：“形意拳之道，是先将拳术已成之着法，玩而求之，而有得之于心焉。或吾胸中有千万法可也；或吾胸中浑浑沦沦，无一着法亦可也。……譬如千万法者，是一形一着法也，一着法之中，亦皆能生生不己也。……所以练一形之中，将伊之性能，格物到至善处，用之于敌，可以循环无端，变化无穷，故能时措之宜也。一形之能力如此，十二形之能力皆如是也。”

孙禄堂先生也认为，七拳十四处打法，“变之则为万法”。

在《形意拳学》中，孙禄堂先生认为万法生于三体式、也生于后天横拳之中：“以后演习操练，万法皆出三体势，此势乃入道之门。形意拳中之总机关也。”“后天之横者，是拳中外形手足，一动即名为横也。此横有名有式，无有横之相也；亦为诸式之干也；万法亦皆生于其内也。”

在《八卦拳学》中，孙禄堂先生认为乾卦能生万法：“乾卦者，天之象也。狮子掌者，拳之式也；乾者健者也，阳之性也，三画卦之名也，乾以形体言谓之天，以性情言谓之乾。……在腹内则为气，能资万物；在拳中，则为狮子掌，能万法开端。”

在《太极拳学》中孙禄堂先生认为十三势中孕育万法：“以五行八卦十三势为太极之用，又为万法之纲也。”

千万法（万法）更是指拳法变化无穷，非实指也。须知万变不离其宗，终归是一气之流行而已。

以上是孙氏武学“数理”论中主要的四十个方面的数理，其它还有许多方面，不再一一列举和说明。虽然有数十方面的数理，但起点都是由无极而太极，由太极而两仪，由两仪而三才，由三才而生出千万“数理”。千万数理最终还是复归于“太极一气”！

（本文完）刊于《武当》杂志2021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