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另一篇

有一种回家，是魂梦相依，朝思暮想，度日如年，数时记刻的，总是要回家，才觉得魂安梦圆，心安神定了。

她说，儿孙孝顺，接她去城里享清福，过好日子了。可是城里的楼好高，高楼林立间，看不到乡下那朗朗的天空，灯红酒绿间，又淹没了星星的清莹，总觉得像鱼离了水般的难过。

可是挣不过儿孙的央求，来到了城里，孩子们周末的时候，也可以带她出去转转，可是腿疼走不动也走不远，几次的劳师动众之后，出门，自己就偃旗息鼓了，还是在家呆着吧。

在家呆着，家也很大，可是一个人越呆越觉得空旷，越觉得孤单，想看个电视，那高档的电视，她开不开，豪华的饮水机不会用，又不敢随便乱动，怕给人弄坏了，然后就哪里也不敢动，不敢摸，越来越怯，感觉自己像是个废人，小孙子交她几次，看学不会，嘴里说些“你真笨”，便再也没有耐心教她了，自己也觉得，看了不中用了，所以又不愿意再学了，只好呆着。

呆着的日子好长好长，哪里是山中日月长，而是高楼大厦里孤独的老太太觉得日月太长。然后就是在这样的时日里，回望往日的时光，那些日子里，家境贫寒，孩子多，农活紧，忙着种地，忙着给孩子做饭，还要忙着他们的穿戴，可是孩子们围着她，要吃要喝要穿的时候，她觉得日子好有奔头，时间总不够用，几乎都没有时间睡个囫囵觉，多想，能有一天日子好好睡个觉，也多想，能有钱上集去撤一块小花布，做一个漂亮的斜襟褂子，别一朵栀子花，笑对着日子，像花儿一样的美，那时候，她笑起来，甜过一朵栀子花，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朵栀子花饱满的生活就慢慢干瘪，直至干瘪成了等待，她希望，等到孩子们都回家，听她唠唠嗑，续续家常，讲讲那说个半辈子的老伴，还有那岁月绵长里的如烟过往，都过去了，可是那是她记忆里的烟花璀璨，总不磨灭。

可是她盼啊盼，等啊等，望啊望，窗台上站了很久，“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明明寒湿之气已久，她还是在窗前久久矗立，久久等待，可是来来往往的车，稠了又稀，稀了又少，少了又无，还依然看不到自家孩子的车，还有他的身影，可是她的双腿因为久立，已经发麻发疼，她的双眼，已干涩难忍，于是她慢慢地又来到她的床上，躺着继续等待。

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感觉是要睡觉了的时候，有人坐到窗边和她说话，原来是儿子回家了，和妈妈说些贴心话，她好想和儿子再多叙会儿话，可是想到孩子已经很累了，又赶他赶快去休息。

夜长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恨不得天不亮，天亮了，一天的等待又开始了。想和孩子说回家，可是需要别人送才可以回去呀，家，远在天边一般，而自己，只是一朵随风飘荡的云，飘在了远乡，找不到回家的路。

终于有一天，孩子说，有时间了，可以送她回家，她的欣喜与雀跃，无以表达，“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在梦中”她坐在窗边，一夜未睡，看着熟睡的孩子，盼望着回家。

家，虽然老旧，甚至是有些破败，但是那是承载她所有欢乐的地方。守一方小院，守岁岁冬夏，走出院门，与相亲，叙年年春秋！

2018.08.12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