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萎

二十年前，苏婉如是我们的班花，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似乎蓄满了一湖春水，照见了满天繁星。北方的姑娘，大都壮健，可她，就像南方的一朵花，漂移到了大西北，一幅小家碧玉的可人样。

不仅如此，家世背景也很好。老爸是地方的一个税务局的局长，常常会到省城还开会，会余就会由司机拉到学校来看闺女，少不了大包小包的好吃的，长的短的的花裙子。还会请宿舍里的姐妹们一起去吃好吃的，替她们改善生活。

人长得好看，家庭条件也好，脾气秉性如名，温婉聪慧。不仅如此，那个无数姑娘们暗恋倾心的校草林峰，也把爱的目光投降了她，沦陷于那一湖春水之中。

同学们都感慨，苏婉如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厚福，才得老天如此厚爱，把所有的美好的东西，一股脑儿打包送给她了。在吃着林峰递过来的雪糕，听到同学们的赞叹的时候，感觉那一丝的柔滑，化在嘴里，甜在心间，她常常是莞尔一笑，那个小小的酒窝里，盛载的，就是幸福。

幸福是一起逃课看过的甜蜜电影，是一起数过的流星，流星滑落时许下的诺言，是烟花散落时绽放的“我爱你”，是林峰拉着她的手时手心里传来的暖，是朝与暮的安与暖，是晨与昏的细水流，是朝朝暮暮的卿卿我我，是这一生的执手相看。

可是幸福是年轮里的短暂，林峰是独子，要回自己的家，他的家里还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功成名就，功业显赫。男人有了事业，何患无妻？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苏婉如的爸爸也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又怎么能够舍得她远嫁？苦口婆心也有过，以命相逼也有过。也许爱在现实面前终究是脆弱的，更何况这样的爱，是象牙塔里的沙铸就的，风一来，就散了。即使宛如城堡，奈何它是沙就的。

有过不舍，有过不甘，有过哭闹，有过抗争，甚至是寻死觅活，终究是敌不过强大的现实。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是无所畏惧的不在乎了。

歌曲里说，“遇见你，竟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爱上你，竟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离开你，竟散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这大概就是苏婉如的心声。

抹干了眼泪，迅速地接受了家里介绍的一个富二代。“要么有很多很多的爱，要么有很多很多的钱”，既然爱没有了，就抓住些物质，了却余生吧。

只是没有想到，好运使尽了的时候，等待的就是措手不及的惊吓。

虽说原本就没有对那一场婚姻抱太大的希望，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责任与父母的心愿结的婚，可是她并不知道，对方有多渣，有多浑。蜜月还未完，亲朋好友的祝福还未散尽，她竟然活见鬼一般地，在家见到了最不该见到的，丈夫带了烂女人回家！一怒之下，大吵一架，这刚刚起了头的婚姻，就急煞煞煞了尾，结束了。那个时候，出校门未久，不懂得争权益利益，只是想着不要再见到那个烂人，早早与他脱离干系，其他的，都不要了，父母陪嫁的东西，也都不要了，看着就觉得恶心。

原本想用一场无爱的婚姻解救失恋的痛苦，却不曾想，着实被恶心到了，然后她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敢再相信关于爱情与婚姻的东西。

挫折与打击，给她速成了一门关于成长的课。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想起往日岁月，想起那个深邃的眼神，回忆起自己无忧无虑的微笑，仿佛就在昨天，却又恍然似梦般遥不可及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无论它是鲜花簇拥还是泪水浸泡。关于她的第二次婚姻，从何时开始，又过得如何，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断断续续从同学们那里听到关于昔日公主的故事。

再婚了一名大学老师，听起来应该是很好，可是有见过的同学说，“全班哪个男生拉出来都比他有素养，就更不用说和校草相比了。”以为是随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二十多年后再次相见，是苏婉如为丈夫评职称来找人，不理解一个男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让老婆出面，也不知道她在这一段婚姻里，除了收获了两个儿子还有什么？只是知道儿子的穿着都是名牌，苏婉如却再也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了。出去买东西，东比较西打算，口袋里的钱都难以掏出来，同去的同学们，一开始还帮着砍价，到后来，都站到一边等着了，似乎都在心照不宣地回避那种尴尬，也只有她，已经意识不到那是尴尬了，只要省钱就好了。同学带去的孩子，因为她买一件东西的时间太长都急哭了，可是她还在和卖主谈价还价。好不容易，买完了东西，要去吃午饭，却要找那种卫生条件看到就让人没有食欲的地方，大概，又是省钱第一。省钱第一，孩子第一，老公第一，只有自己，能省就省。

有人感慨，豆腐西施能变成刻薄势力的圆规，苏婉如这样的公主，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什么模样呢？张爱玲与胡兰成分手时说：从此，我将只是枯萎了。就是这样枯萎的模样！

不禁扪心自问，是时光的无情将她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样，还是爱情脆弱的模样将她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据说校草早已当上了大官，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掌控一切的气度），又或者，就是苏婉如的命，前半生的好运使尽了？我亦不得而知，可是又不知道，该去请教谁？

2018.10.13上午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