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体诗/叠字诗

叠字诗也叫重言诗，最虽见于《诗经·硕人》：“河水洋洋， 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屈原的《山鬼》：“波滔滔兮来迎……云容容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石磊磊兮葛蔓蔓……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叠字诗要运用自然，不可颠倒，不可紊乱。如《世说新语》载吴主孙皓降晋后为武帝作《尔汝歌》：

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万寿春。

陈后主《戏赠沈后》：

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也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王十朋《贡院垂成双莲呈瑞勉语士子》：

大厦垂垂就，佳莲得得开。双双戴千佛，两两应三台。欢意重重合，香风比比来。人人宜自勉，济济有廷魁。

上诗首句言贡院垂成，次句言双莲呈瑞，题意已尽，第三句补出双字，第四句说到士子，第五句是勉励语，第六句承上双莲，第七、八两句方揭出作意。层次井然，绝无叠床架屋之弊。又如晚唐吴融的《红树》：

一声南雁已先红，槭槭凄凄叶叶同。自是孤根非暖地，莫惊他木耐秋风。

有一句连三字者，刘笃诗“树树树梢啼晓莺，夜夜夜深闻子规。”（《晓登迎春阁》）有两句连三字的如“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木兰词》）以及白乐天诗“新诗三十轴，轴轴金玉声。”（《題故元少尹集後二首》）有一句四叠字者，古诗“行行重行行”（《古诗十九首》）《木兰词》“唧唧复唧唧”。有两句互叠字的，刘希夷诗“年年岁岁花常发，岁岁年年人不同。”（《代悲白头翁》）有三联皆叠字，古诗“青青河畔草”。（《古诗十九首》）有七联皆叠字的，如韩愈《南山诗》：“延延离又属，夬夬叛还遘。喁喁鱼闯萍，落落月经宿。訚訚树墙垣，巘巘架库厩。参参削剑戟，焕焕衔莹琇。”如唐僧寒山诗：

独坐常忽忽，情怀何悠悠。山腰云缦缦，谷口风飕飕。猿来树袅袅，鸟入林啾啾。时催鬓飒飒，岁尽老惆惆。

但是古往今来，叠字最令人称赏的要数李清照《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但是大家很少知道清代金坛民女贺双卿的叠字用得并不比易安逊色，如《凤凰台上忆吹箫》：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身身世世，暮暮朝朝。

元代戏曲大师王实甫的《[中吕]十二月带尧民歌·叠字曲》：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不觉又黄昏，不消魂怎的不消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

清代吴承勋《鬓云松令·叠字词》：

掩纹纱，开宝鼎。一树梧桐，一树梧桐影。络纬啼烟秋欲暝。翠玉楼前，翠玉楼前井。风衾寒，鸳帐冷。好梦无端，好梦无端醒。离别团圆今夜并。愁依阑干，愁依阑干等。

这是极为精彩的一首叠字词。词的主题是思妇的秋怨，上片的时间是黄昏，下片的时间是夜晚。上片只写黄昏的景色，抒情主人公并没有出场，但她的孤单、寂寞、哀愁，尽在萧索的景色中。下片写思妇在梦中与丈夫团聚，好梦的来临没有先兆，好梦消散也无缘无故，她只能如往日一样，愁依阑干，苦苦等候。

据明代陈耀文《花草粹编》中记载，王正之朋友生第三个儿子时，戏《喜迁莺》：

古今三绝，为郑国三良，汉家三杰。三俊才名，三儒文学，更有三君清节。争似一门三秀，三子三孙奇特，人总道，赛蜀郡三苏，河东三薛。    欢惬。况正是三月风光，杯好倾三百，子并三贤，孙齐三少，俱笃三余事业。文即三冬足用，名即三元高揭。亲朋庆，看宠加三分，礼膺三接。

清代无名氏《山海天叠字诗》：

渺渺茫茫墨泼天，飘飘拂拂雨如烟。苍苍翠翠山遮寺，白白红红花满川。整整齐齐沙上雁，来来往往渡头船。行行坐坐看无尽，世世生生作语传。

无名氏《醒世叠字诗》：

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暧暧度春秋。朝朝暮暮营家计，昧昧昏昏白了头。是是非非何日了，烦烦恼恼几时休。明明白白一条路，千千万万不肯修。

传说乾隆有一次召集群臣来为他的百鹅图题诗，纪晓岚题道：

鹅鹅鹅鹅鹅鹅鹅，一鹅一鹅又一鹅。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还有叠字加回文，如明代朱权的《书怀》：

纷纷雨竹翠森森，点点风花落绿阴。贫恨苦吟穷寞寞，乱愁牵断梦沉沉。昏昏岭隔重重信，渺渺江如寸寸心。因有事情闲默默，我于疏拙老骎骎。

诗人为了取得音韵哀婉缠绵，在每一句都用了叠字，为了避免由此而产生的重复与拖沓，他细心地把叠字安排在句中不同的位置。此诗倒过来读也一样流畅。

今人叠字用得好的也不乏其人，如有当代贺双卿之目的醴陵张志茹女史（网名天涯）也有不少叠字词，如《高阳台雨夜怀人》：

淡淡清颜，莹莹玉境，拥灯枯坐无聊。望里云山，处处漠漠迢迢。盼春又怯春寒重，病丝丝，不似花娇。任心头，喜喜悲悲，入药同熬。    双双对对街边景，有谁怜谁问，冷暖今宵？念念牵牵，未抵两意遥遥。此生寂寞终相误，怕因缘，卫地难消。共何人，雨雨风风，暮暮朝朝。

网上有个叫杨弃疾的屈原杯的参赛作品的有首《鹧鸪天·北大女生》：

两两三三所谓伊，讲堂堂北北亭西。书香暗转橙裙子，柳色低垂杏衬衣。    双辫结，小肩披，唧唧喳喳复唧唧。十分倾倒回头客，一路香山红叶时。

但不是所有的叠字都好，如今人某作了一首《叠字歌》：

芳芳妍妍，袅袅婷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莺莺燕燕，语语言言，朝朝暮暮，蜜蜜甜甜。恩恩爱爱，年年岁岁年年；痴痴迷迷，生生死死生生！

这首自鸣得意的作品，我们看到的只是缠夹不清，矫揉造作。我们在用叠字的时候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