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抱朴子·外篇》卷36交际8狎而不慢和而不同
题文诗:
或人问曰:全交之道,可得闻乎?抱朴子答:
君子交绝,犹无恶言,岂背异辞?杀身许友,
岂名位之,足竞乎哉?善交之道,狎而不慢,
和而不同,见彼有失,正色而谏;告我以过,
速改不惮.言之不以,忤彼之心;纳之不以,
逆我之耳;不以巧辩,饰其非也;不以华辞,
文遮其失.真诚而不,形同神乖,匿情口合,
面从背憎,疾人胜己,护短引长,隐失宣得,
其外表无,计数之诤,内以遗其,心竞之累.
夫然後犹,鹿鸣好全,伐木刺息.若乃轻合,
而不重离,其易厚而,不难情薄,始如形影,
终为叁辰,至欢变恨,接援成雠,不详之悔,
亦无以加,不慎所致.汉季陵迟,皇辔不振,
在公义替,纷竞俗成.违时为高,救世为辱.
尊卑礼坏,大伦遂乱.在位之人,不务尽节,
委本趋末,背实寻声.王事废者,其誉美也;
奸过积者,功多莫不,飞轮兼策,星言假寐,
冒寒触暑,以走权门,市虚华名,于秉势口,
买非分位,于卖官家.或争所欲,还相屠灭.
【原文】或人曰:敢问全交之道可得闻乎?
【译文】有的人说:大胆问您一下,保全友情的办法,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吗?
【原文】抱朴子答曰:君子交绝犹无恶言,岂肯向所异辞乎?杀身犹以许友,岂名位之足竞乎?善交狎而不慢,和而不同,见彼有失,则正色而谏之;告我以过,则速改而不惮。不以忤彼心而不言,不以逆我耳而不纳,不以巧辩饰其非,不以华辞文其失,不形同而神乖,不匿情而口合,不面从而背憎,不疾人之胜己,护其短而引其长,隐其失而宣其得,外无计数之诤,内遗心竞之累。夫然後《鹿鸣》之好全,而《伐木》之刺息。若乃轻合而不重离,易厚而不难薄,始如形影,终为叁辰,至欢变为笃恨,接援化成雠敌,不详之悔,亦无以(原有脱文)。
【译文】抱朴子回答说:君子与人断绝交情尚且没有恶言,怎么会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呢?有人牺牲自身来为朋友作出奉献,名誉地位哪里值得争抢呢?善于交往则亲近而不轻慢,友善但不苟同,见到对方有过失,就严肃地劝谏他;对方告诉自己有过失,就迅速改正而不畏难。不因为会违逆对方的情绪而不说,不因为不顺自己的耳而不听;不用巧妙的辩解来掩饰自己的错处,不用华美的言词遮盖自己的过失;不表面赞同而内心反对,不藏匿真情而口头迎合;不当面顺从而背后憎恨,不嫉妒人家胜过自己;遮护对方的缺点而发挥其长处,隐藏对方的过失而宣扬其成绩,外表既没有斤斤计较的争执,内心更抛弃暗中争胜的牵累。这样之后,如同《诗·鹿鸣》所歌唱的宴请宾客的友谊才是周全的,而如同《诗·伐木》所讽刺的失去友情的情况才会止息。至于说轻视交好也不重视分手,容易相厚也不难情薄,开始时如影随形,到最后像冬季出现的参星与夏季出现的辰星永不相见一样对立不睦,由最为交欢变为非常憎恨,互相帮助化成互为仇敌,不审慎造成的后悔,(有脱文)。
【原文】往者汉季陵迟,皇辔不振,在公之义替,纷竞之俗成。以违时为清高,以救世为辱身。尊卑礼坏,大伦遂乱。在位之人,不务尽节,委本趋末,背实寻声。王事废者其誉美,奸过积者其功多。莫不飞轮兼策,星言假寐,冒寒触暑,以走权门,市虚华之名于秉势之口,买非分之位于卖官之家。或争所欲,还相屠灭。
【译文】当初汉朝末年国势衰落,皇帝对全国的控制已不大灵便,为公作事的义务之心已经废弃,纷纷竞争的风气已经形成。以背离时代为纯洁高尚,以救助社会为辱没自身,尊卑的礼制破坏了,基本的伦理道德混乱了。身在官位的人,不努力于保全节操,而是丢弃自身修养的根本而奔向争名夺利的末路,离开内在本质的追求而寻求虚伪的名声。君王的事情贻误败坏他的名誉反倒更美,奸诈罪过累积的人功劳反而更大。没有人不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合衣而睡,冒严寒顶酷暑,来奔走于权贵之门;从掌权者的口中购买虚华的名声,从卖官人的家里购买本来无分的地位。有的还为争夺所要的东西,而相互屠杀。
【原文】于是公叔伟长疾其若彼,力不能正,不忍见之,尔乃发愤著论,杜门绝交,斯诚感激有为而然。盖矫枉而过正,非经常之永训也。徒当远非类之党,慎谄黩之源。何必裸袒以诡彼己,断粒以刺玉食哉!夫交之为非,重谏而不止,遂至大乱。故礼义之所弃,可以绝矣。
【译文】于是朱穆、徐幹痛恨这种情况,没有力量纠正,又不忍心看下去,就发愤著书立论,关起门来断绝交往,这确实是有感慨而激发才这样做的。大体说来,纠正偏差过了头,不能作为长远的永久的准则。只要远离与自己不同类的人,慎重地对待谄上欺下的根源,何必赤身裸体去改易道德不称其服的现象,绝食来讥讽饮食奢华呢!与人交往的坏的方面,反复劝谏也不能制止,于是导致大乱。所以礼义所抛弃的事,是可以与之断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