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前一桩射鹿案,奸情昭然若揭,案子五年无解,将军片语堪破
清朝道光元年(公元1821年)十月初六日,奉天府安东县县衙门口,九连城保长王太公领着十几个村民,推推搡搡押解着一个三旬男子前来告状。
县令王东方闻听来了告状之人,便赶紧升堂问案。王太公跪倒阶前连连叩首,声言辖区出了命案,武夫黄海疆射死村民徐广,且他素与徐广妻子有染,如今奸夫害死丈夫,理应问罪处斩,求老爷明断。
说罢,王太公递上由众村民联署的一纸诉状,只见上面写道:告为射鹿害死人命事。武夫黄海疆骄奢武纵,为恶一方,平日最喜结交光棍、无赖,饮酒宿娼,飞鹰走马,无所不为。本月初六日,黄海疆邀徐广打猎,将其射死后诈称误伤。实乃蓄谋杀人,意在侵夺徐广之妻。窃思天理昭彰,白昼杀人,实属万恶不赦,恳求官府究查治罪,上告。
王县令看罢诉状,命衙役暂将黄海疆押入大牢,回头再详加审审讯,他则率领衙役、仵作等人,离开府衙匆匆往九连城而来。
你道这一县的父母官,何以如此兴师动众,风风火火?原来,当时的律法甚是严苛,《大清律例·刑律·命案》便有规定:凡报命案到堂,主事官必须亲临现场查验,实在无暇也需派员前往,否则杖六十,渎职造成后果的,甚至还会为此丢官罢职。
是以王县令亲自勘验现场,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九连城虎山长城北侧,又在保长指引下迤逦行至山窝处命案现场。王县令近前查看,只见一个身穿灰布衣裤的男子,光头未戴帽,脸朝下,倒在了草丛血泊之中。死者头部上方,被一枝用鸟羽制成的雕翎箭,从左侧面颊处射入,从右侧太阳穴上方贯穿而出。仵作验尸后回禀:“死者除头部致命箭伤外,周身再无伤痕。”
王县令勘验现场完毕,记起保长曾言黄海疆与徐广之妻有染之事,便唤王太公近前详加讲述。王太公叹了一口气说道,黄海疆曾救过徐广一命,与他妻子有染也是众人皆知之事,左邻右舍也都情愿作证。说罢,王太公便详细讲述起黄海疆、徐广交往之事。
原来,徐广家贫,与妻赵氏度日艰难,他便常常打些山鸡、野兔前往县城售卖,以作换取米粮之需。两年前,徐广捕获一头野猪,进城售卖得了十两纹银,返家途中却遭遇劫匪,恰巧黄海疆从此路过,见邻居有难便出手相助。
自此后,黄海疆与徐广两人过从甚密、常向来往。黄海疆有一身拳脚功夫,有时充当保镖,有时替乡绅看家护院赚些银两,手头倒也十分宽裕。加之他又孤身一人、未曾娶妻,便时常买酒卖肉,到徐广家纵情豪饮。喝醉了便在徐家过夜,如此一来二去,黄海疆便与徐广之妻赵氏有了不尴不尬之事。
徐广倒是憨厚朴实之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引狼入室。有邻居撞破奸情,曾委婉提醒他疏远黄海疆,哪知竟遭其恶语抢白,更称“危难时黄海疆曾施援手,我焉有冷落、疏远救命恩人的道理?”邻居见徐广不辨是非,不好说破,又担心话语传入黄海疆耳中,便唯唯诺诺而退。从此,街坊邻里只在背后议论,却再无人提醒徐广。
王县令听罢保长所述,心中有了计较,命两名衙役去拘赵氏到堂,心想严加审讯于她便知真相。哪知,衙役不一会回来禀告称,赵氏在家中悬梁自尽了。王县令闻言亲往查看,仵作验尸确认果是自杀而死。
徐广夫妻一日内双双身死,徐家再无至亲,王县令遂命保长协助料理后事,便带领衙役、仵作连夜返回县衙。第二天,王县令升堂升堂问案。黄海疆跪倒阶前,只承认与赵氏通奸,却矢口否认杀死了徐广。
黄海疆信誓旦旦供述称,当日两人上山打猎,在虎山长城北侧山窝处,远远望见一只雄鹿正趴在地上打盹。两人互相交换眼色,打了一个手势后,便从左右两侧悄悄包抄过去。两人想靠近些再放箭,哪知距离尚有七八米远,雄鹿竟有所惊觉,突然立起前脚想逃,黄海疆情急之下便往雄鹿腰腹部射了一箭,哪知没射中雄鹿,这一箭却射中了刚刚包抄过去的徐广!他见徐广已死,便去找保长说明真相,哪知王太公竟将他误做杀人凶手,实在冤枉,求老爷做主!
王县令心想此案昭然若揭,黄海疆却百般抵赖,遂命衙役重责其五十大板。这黄海疆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终是不肯招认。此后,王县令又数度提审并严刑逼供,但黄海疆情知招供必死,即使用刑时昏死数次,醒来却仍一口咬定只是误伤。
黄海疆抵死不招,王县令缺乏其杀人有力证据,按误伤判决又心有不甘,再加上徐家没有苦主盯着,此案便慢慢成了悬案,黄海疆被押入大牢五载始终没有判决。
道光五年秋,刑部下文清理悬案、积案,州府县衙不得轻慢迟误。这王县令焦急之下,忽然想起镇安将军张云飞,不仅当过鸭绿团练史,还曾任过刑部侍郎,办案经验十分丰富,遂投书延请张将军得暇帮助审理此案。
张将军得报后欣然应允,第二天便带着两个偏将赶至县衙。王县令一见镇安将军到来,赶紧打开府门迎接。张将军详细询问案件始末缘由后,便开始升堂问案。王县令侧坐相陪,黄海疆跪倒堂前,依旧搬出以往供词,口中更是连连喊冤。
张将军手拈须髯,注视黄海疆半晌后,冷笑说道:“当日误伤徐广情形,你可记得真切?”黄海疆答道:“小人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我二人包抄雄鹿,距离七八米远时,雄鹿惊觉,立起前脚想逃,我情急之下向雄鹿腰腹部射了一箭,误中了挚友徐广!”
张将军问道:“为何不射鹿头,却反射腰腹?”黄海疆不知问话何意,遂愣愣答道:“雄鹿前脚站立,鹿头摇动怕射不中,因此射其腰腹。”张将军闻言,将惊堂木狠狠一摔,怒斥道:“你这该死奴才,死到临头还敢欺蒙本官!”遂命衙役,重责黄海疆一百大板。
黄海疆一听要动如此大刑,遂挺起脖项争辩道:“将军问案,小人只说两句当日情形,何来欺蒙之说?将军如能证明小人说谎,则小人情愿就死,不然打死不服!”
张将军闻言冷笑道:“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言说雄鹿惊觉,立起前脚想逃,是也不是?”黄海疆点头称是。张将军森然说道:“你这死囚可知,凡雄鹿起身时最先站立的是后腿而非前腿吗?后腿先立遮挡,你又如何射中的徐广呢?还不从实招来!”
黄海疆闻言惊得哑口无言,情知抵赖不得,遂据实招认了罪行。原来,黄海疆蓄谋杀死徐广,好与赵氏做长久夫妻。那日射杀徐广后他本想毁尸灭迹,却忽然记起上山前曾为人所见,遂编造了误伤人命说辞。
最终,王县令将黄海疆斩首示众,百姓无不称颂张将军断案之明。至此,一桩清代射鹿命案,就此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