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报道:程砚秋婚礼汇志


这是一篇民国媒体“娱乐八卦”报道。

民国十二年,程砚秋还算不得艺界“顶流”,但他的这场婚礼却是顶流的“配置”,无论是媒人,伴郎,接亲、送亲,还是幕后的实际操作者,都是赫赫有名者。

这篇报道流传甚广,其中有言“有五六百人,中外报界毕集”,可见不仅是京剧界名流皆来祝贺。读报道中的细节,足可见婚礼场面盛大,“可谓伶界希有之盛典”,比现在的明星们“高级”多了。吃瓜群众即便仅围观出席婚礼的众名伶,也应是过瘾极了。

所以,关于程砚秋的婚礼,当时媒体的报道也足够丰富细致,这篇也可作民俗学研究的尚好素材了。

民国十二年四月,程砚秋新婚,记者曾躬逢其盛,详记于下:
程砚秋婚期,系定于旧历三月十一日,新居已迁于西河沿排子胡同,极为雅洁,业于二月二十四日行聘,梅兰芳夫妇为大媒,礼物以首饰衣服为多,郭仲衡、姚玉芙、王蕙芳、姜妙香四人,为伴送,各坐马车,由排子胡同鼓乐出发,至大外郎营果湘林家,湘林请陈德霖、吴顺林二老辈,为陪宾,梅兰芳夫妇高坐堂皇,新妇服男家之礼服,戴首饰向大媒行礼,此梨园行之旧规也,兰芳夫妇盛称新妇颜色之艳,见者咸谓璧人一双,为之叹羡不置。
新妇为湘林之第二女,工刺绣,善书法,尝从山阴魏匏公学书,与砚秋之习张猛龙、龙藏寺(即张猛龙碑、龙藏寺碑,为书法碑帖),足相匹敌也。
程砚秋夫人:果素英
海上诸名流,皆有诗词相贺赠。都下名流撰贺诗词者甚伙,姚茫父《并蒂芙蓉赋》,追步六朝,盖至工也。
砚秋婚礼,内事为梅兰芳之妻王氏代为主持,程本京旗人,与京中当地之汉人,礼数已多殊点,加以梨园行之老规矩,又非程母所能知,而梅妻则精敏干练,以师母而兼大媒,故全权办理也。

梨园行之世家互为婚姻,颇有旧族之观念,其亲属皆各为勾连,砚秋聘妻之父,为昔年名旦果湘林,湘林为余紫云之婿,余叔岩之姐夫,砚秋则紫云之外孙女婿也,以老亲之互相联贯,则梅兰芳亦成为姻亲矣。果湘林为王瑶卿之弟子,故砚秋之对于瑶卿为晚两辈,陈德霖于砚秋为太老师,而德霖又为叔岩之妻父,故砚秋对于德霖又为太姻丈也,琐琐述之,作为程砚秋招亲脚本看也可。

程砚秋夫妇与儿子永光、永源
又是日,同兴堂裾屐纷纶,车马络绎,极一时之盛况,兹以调查所得,记录如左:
(一)礼堂之布置
同兴堂门内,以至二门过厅,遏悬泥金笺、朱绢蜡笺等,皆京沪名流之作,礼堂外甬道,上下层,皆挂山水花鸟诗词等,中堂直幅约七八十件,美不胜收,西厢悬山水花鸟长幅六十余轴,东厢悬泥金朱绢蜡笺等,连楼上下及客厅中,密密层层,约有二百余幅,礼堂中则皆系红缎红绸幛,为李根源所赠,旁边为陈夔龙、王家襄、林长民诸公之长联,其檐前又悬樊樊山先生所书二十余字之长联,正中三桌陈设,亦复灿烂夺目。总计屏联中堂直条四百余份,极形繁缛。
(二)来宾之拥挤
是日来宾陆续来者,约有五六百人,中外报界毕集,女界参观者, 亦有三四十人,伶界则以同业关系,全体到场,最堪注意者,下午五六钟时,都中名旦,同时集会,计有陈德霖、余玉琴、田桂凤、梅兰芳、王瑶卿、王琴侬、朱幼芬、白牡丹、筱翠花、朱琴心、王蕙芳、九阵风、姚玉芙、朱桂芳、黄润卿等,及票界之陈子芳、章小山、蒋君稼等,说者谓为名旦大会,诚一时之钜观也。

这张有点儿夫妻相

(三)场中之趣闻
在同兴堂之临时新房内,砚秋被其同辈,以胭脂粉,抹作花脸,白牡丹、筱翠花、蒋君稼、朱琴心夹持之,堂前来宾三四百人,皆伫立以待其出,乃由王蕙芳、姚玉芙等拥之吆喝而出,来宾皆抚掌大笑,声撼屋瓦,田桂凤、余玉琴等,则端坐一隅,与老辈话旧,王瑶卿则好为谐谑,九阵风、王蕙芳等,则跳跃奔走,极形高兴,其余杂坐谈笑,诸态毕呈,梅兰芳之妻王氏,以大媒而兼总理婚事内务者也,时立堂前,指挥一切,神采俊发,举止大方,座客多赞叹之。
(四)梨园之礼节
大媒为梅兰芳,男家陪往迎亲者,为姚玉芙、姜妙香、王蕙芳、郭仲衡,女家送亲者,为陈德霖、吴顺林、余叔岩、时慧宝,花轿到时,来宾均列两旁聚观,陈德霖等四人先入,堂下列四席,四人各据一席,新郎向四人叩首,四人直受不辞,花轿则直至临时新房门首,梅扶新娘出轿入房,闭门拜天地,手续颇繁,不许外人看见。

程砚秋一家人合影

及礼毕开门,新郎出赴别堂,洗去面上涂抹之胭脂花脸,座客则皆挤入新房看新娘,新娘面貌,与砚秋有几分相似。
行礼毕,座客数百人,陆续散去,而留者尚有三四十人,须臾新岳母(果湘林之妻)、新岳父(果湘林)先后皆来,新郎一一向之叩首,最后新郎坐绿轿,新娘坐红轿,梅夫人伴送。回至西河沿排子胡同新宅,于是同兴堂门外之汽车、马车、人力车,始渐渐散尽。
砚秋此次喜事,其陈设之雅致,与排场之热闹,与前此梅兰芳之祖母生日,颇相仿佛,可谓伶界希有之盛典,而梨园方面之婚礼,亦颇为外间所注意,因不惮繁碎,乐为记之。



作者张厚载
本文摘自《歌舞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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