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雁凌:母亲,你在天上的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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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浩瀚的长空,我常常想:不是说每人头上一颗星吗?那么,哪一颗星是母亲呢?母亲,你在哪里?哦,母亲,你在天上的街市。

过去,在我的亲人都健在时,每当我参加同事、朋友家的葬礼回来,情不自禁地想:万一有一天,这样的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该如何面对失去亲人的剧痛?然而,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年过七十的母亲身体很好:头不昏,眼不花,买菜做饭洗衣一如当年,还常常打几圈麻将,看电视还能评论几句。甚至,自己还乘车去了哈尔滨。邻居见了都说:“你妈妈再活十年八年啥事没有。”我听了很宽慰,真的以为妈妈还能再活十年八年的。

2005年12月15日,我早已买好车票,准备去哈考试。那天中午12时左右,我的手机连响三遍,最后一遍我才听到,是家人打来的:“什么事啊?”“大事!快回来吧!”顿时,一种不祥之感电流般击中身心,双腿软了,如同踩在棉花上。回家后,家人不语,催我先吃饭。我直接查看了电话来电显:那是一个我不愿意看到的号码,打过去,我的担心得到了证实,结果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母亲远行了。我失去了最后一位长辈。

母亲刘士荣,黑龙江省拜泉县人,生于1934年农历五月初四,故于2005年12月14日;享年71岁。母亲出生时,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所有的坎坷、不幸都集中而来:5个月丧母,幼年失去父亲,童年跟随作为童养媳的姐姐在其夫家生活。不久,她唯一的、在给县长担任警卫员的哥哥,在执行任务中光荣牺牲。1952年,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母亲来到伊春林区参加工作,成为被服工人。

母亲很要强:嘴一份,手一份。她说:“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她从来不怕活多。

母亲技术高超,身体素质好,家里家外很能干。六十年代被服厂实行计件工资时,她常常打夜班,连轴转,工资最高时每月能挣120元!一位领导在签工资表时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妇女比局长挣得都多,这还了得?”没在工资表上签字。母亲找到那位领导:“你知道我这钱是怎么挣的吗?我一天两头不见太阳,我连吃饭都是在机器上吃的,我这钱可是从缝纫机针鼻儿里一针一线拽出来的啊!”那位领导听了半晌不语,默默地在工资表上签了字。

因为母亲有工作,所以,我们姐弟虽然生在工人家庭,但是,生活始终比较殷实。1960年我上小学时,同学穿棉乌拉围线头巾时,我穿得起大头鞋,围兔毛围巾;上中学时,我开始骑自行车、戴手表。

我小的时候,常常在关键时候出岔。一次,过年凭票领副食,我把那些薄薄的邮票大小的各种票证弄丢了,拿什么过年呢?我很害怕。后来,还是母亲的徒弟给送来了票证。母亲曾打过我,往往挑肉多的后背打,还高声训诉,为的是让孩子有防备。

母亲很善良,非常同情生活境况不如自己的人。自己千辛万苦地挣来的财物,说给人就给人。六十年代后期,人们都在学雷锋。那时,学校的班级称为排。我是班级的排长,知道本排一同学兄弟姐妹多,家里生活很困难。一次,他家里竟然断粮了。我就悄悄地从自己家米袋子里挖了半袋子高粱米给了那位同学。母亲做饭时看出了端倪,我吞吞吐吐地说明了原委,等待发落。不料,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就拿了吧;咱们少吃几顿干饭得了。”结果,那个月我家缺粮食了,无奈,母亲只好买高价粮。

我读初中时,正值人们狂热地跳忠字舞的热潮;一次,因为学校演出,需要草绿色“军装”;母亲听说伊春第一百货商店有草绿色布,就骑着自行车去买布。从翠峦到伊春,一来一回,足足八十多里路!那是顺着山弯修的砂石路,坑坑坎坎,上坡下坡。我不知道她流了多少汗水?吃了多少灰尘?天黑了,她才回来了。满身满脸都是土,只有眼白还是白的;两只脚上都是血泡,肩膀上磨出了血道道,进屋连喝两碗水。原来,母亲还给我买了一双与这行头相配的鞋子,所以,中午她连饭都没吃。回来的路上,车子过不去,还得扛着车子走。母亲顾不上歇息;抖开布剪裁,连夜赶制。她坐在缝纫机前,双手不停地往前推布片,双脚不停地踩着脚蹬子,缝纫机嗡嗡地响了一夜。当晨曦照在窗棂,当我醒来时,一套草绿色的“军装”板板整整地放在枕边。我欣喜若狂,穿上“军装”,美得连饭都不想吃了。那套“军装”,浸透了母亲的心血,落满了嫉羡交织的目光。多少年过去了,母亲彻夜为我赶制“军装”时映在墙上的剪影一直镌刻在心头。

在我刚刚参加工作时,去西钢劳动锻炼。母亲几乎顷其所有,给我做了新行李,还买了毛毯。怕我吃不饱,还常常给我捎炒面。每包五六斤重,大得像炸药包。大家都说:“你妈又给你捎好吃的了。”

母亲一生坎坷,遭遇了诸多的艰难困苦。但是,母亲性格刚烈,不怕困难;始终乐观自信,对生活从未失去信心;遇到多大的事都没乱过阵脚。她说:“没有过不去的河,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母亲很干净,即使半夜下班,回家也要做家务,把本色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自己做的布鞋鞋边都是白色的。有时到我家,也趁人不备,把角角落落擦得干干净净。我一直想为她洗一次衣裳或被子,但是,我每次看她,都找不到该洗的衣物。

母亲很刚强,很自尊,从不开口向子女要钱。八十年代初,母亲开了一个小木器厂,生活比较富裕了。一次,母亲来了,说:“我去佳木斯要账去。”那是一个深秋,中午,我和母亲在饭店吃饭;我担心她冷,拿出自己的呢子大衣给母亲穿上,又给她拿一些洗漱用品。我几乎什么都想到了,惟独没想到问问她带没带钱。母亲也只字未提钱。

母亲微笑着独自踏上了列车。事后听妹妹说:母亲当时没带钱,她以为我会主动问起钱的事。

我曾给妈妈买了很多衣服,她很满足,不止一次说:“千万别再买了,我到死都穿不了。”有时看她不穿,免不了抱怨,她说:“好衣服出门才穿,家里外头穿一样的,好赖不分,好像我的孩子没给我买好衣服似地。”

一次,我和母亲去浴池洗澡,我让服务员为她搓澡、做盐浴、按摩。当母亲躺在浴床上时,我偶尔回头瞥了一眼,看见母亲满头霜雪,头发稀疏,不觉心中一酸。我知道,母女见一面得一面了。我用香波给她搓头,说:“妈,这就是干洗。”没想到,那是多少年来我第一次给她洗头,也是最后一次给她洗头。

自从我参加工作以来,尤其是成家立业以来,每次回家看望她,她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从工作身体吃穿用到我的丈夫孩子,把能想到的事问一遍。每年我过生日时,她都早早做准备:鸡蛋要红皮的,鹌鹑蛋要新鲜的,要整数。一次,我过生日,母亲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我也加倍地孝敬她。不料,母亲回家后打来电话:“孩子,你给我的钱我放在你的电脑桌上了;孩子过生日,妈买什么还不是应该的。我咋能要孩子这么多钱呢。”我一听急了:“那是我给你的零用钱啊!”“妈有钱,等妈花没了再管你要。”

我和母亲的最后一面是2005年12月初的一天,我给母亲打电话:“妈,你来呀!”母亲高高兴兴地来了,拎着一条大鱼;还有她自己腌的酸菜;这就是我的母亲,她从未空着手去子女家。我给她做了我仅仅能做的两道菜:可乐鸡翅、炒鱿鱼。中午,我们去了饭店;还去了超市、药店。我送她回家时,出租车开了,她还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我,我挥挥手:“妈,我过几天去看你。”心里说:“不就隔十分钟的车程吗,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真就是再也见不到了,那就是生离死别啊。

母亲常说:“死不可怕,可怕的就是半死不活地拖累儿女”。母亲果然没拖累儿女,她在梦中飘然而去;去了另一个世界。当我看到她的遗体时,我感到我的心被一双手猛烈地撕扯着。绝望、悲痛犹如大棒,无情地砸在我头上。此后,我再也听不到那听了几十年的声音,再也看不到那看了几十年的脸庞。

母亲面容很安详,一如睡熟的样子,没有丝毫痛苦的痕迹。我与母亲做了50年的母女,我们彼此太了解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什么了?或者什么也没想?

我听见有人放声痛哭,有人低声忏悔。我想:“人世间的一切,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感到珍贵?”床前孝子少,灵前孝子多。是做给他人看?还是良心发现?我知道,孝敬母亲,我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以为来日方长;我没有更好地珍惜今日。我心中充满了自责,充满了悔恨。

母亲走得很有尊严,走得很风光。在我最需要人气指数的时候,我的挚爱亲朋都到场了。人到情到,他们分担了我的悲痛。

人们啊,不要给自己任何借口,好好地爱自己的亲人,尤其是要好好地爱自己的父母;好好地孝敬他们;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明日;老人的生命,就像被虫子腐蚀的空心树,可能外表依然茁壮,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轰然倒下了。是啊,对着灵柩惊天动地的哭泣,远远比不上对着鲜活的面容安安静静地微笑。

我把母亲所有的照片都扫描了,存在电脑里,看到她一如生前的笑容,觉得她依然活着。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么,母亲也一定知道我在想念她。

哦,母亲,在天上的街市。

(注:文中插图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马雁凌,笔名晓昕、纪黎、白玫。女,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报纸文艺副刊研究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散文创作委员会秘书长、黑龙江省散文诗学会副会长。1969年5月参加工作。曾从事教育、文秘、宣传工作。1983年调入伊春日报社从事新闻编采工作,1987年任副刊部编辑;1990年任文学副刊版《向阳林》主编;1993年3月任伊春日报社副刊部副主任;1997年任副刊部主任直至2010年退休。1998年9月晋为主任编辑。197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新闻作品。42年来,先后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诗刊》《中华儿女》《新华社地方广播稿》《光明日报》《工人日报》《中国绿色时报》《中国教育报》等40多种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和新闻作品900多万字。其中百余篇作品在省、国家级评奖中获奖。报告文学《驶向深海》、论文《散文式通讯写法之管见》均获全国报纸文艺副刊二等奖;报告文学《原野上的女人》获东北三省报纸文化副刊作品一等奖;报告文学集《碧海金川》获中国作协创联部与黑龙江作协联合举办的当代黑龙江散文创作一等奖;报告文学《兴安愚公》获省“迎接新世纪讴歌黑龙江”文学大赛一等奖;诗歌《将军夫人的述说》在黑龙江省诗歌朗诵大赛中获一等奖;报告文学《另一座山峰》获省报纸好新闻二等奖;报告文学《远山春色》获十城市好作品二等奖。报告文学《耕耘》在《人民文学》发表后获好评;诗歌《钢屋架》在《人民日报》发表后,引起专家关注。先后出版诗集《密林小星》《心灵之约》、报告文学集《碧海金川》《锦绣人生》、散文集《眺望彼岸》《穿越四季》6部文集。曾任伊春市建市50年图志《辉煌50年》特约编辑,《大森林的回声》编委。散文诗《倒树》被收入《中国当代散文诗一千家》。有多篇作品被收入各种文集。先后当选伊春市第九届、第十届、第十二届人大常委、第市十一届科教文卫委员。2006年,当选伊春市作协副主席。2002年被聘为新华社特约通讯员。先后获得伊春市自学成才者、伊春市自学成才标兵、伊春市知识分子拔尖人才、伊春市优秀文艺工作者、黑龙江省优秀自学成才者、黑龙江省女职工学习成才十佳标兵、黑龙江省优秀编辑、黑龙江省优秀新闻工作者、伊春市文化名人、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1997年荣获省星星火炬奖章。当选黑龙江省第四次、第五次作家代表大会代表。传略被收入《当代文艺家辞典》、《中国当代艺术家名人录》、《中国当代报界知名编辑记者辞典》、《中国高科技人才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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