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记忆之 坟圈
正所谓黄天路上无老少,也就是说,无论你是贫穷富贵,官大官小,有钱没钱,最终的归宿是一样的,就像赵本山小品里说的:这【指的是骨灰盒】才是你最后的归宿啊!
有生便有死,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改变不了,既然改变不了,就随遇而安吧。
而中国人是特别讲究风水的,活人要看阳宅,死人要勘阴宅。
我们村主要有三处埋葬地,我们叫做坟圈的,一处是村东,紧邻我家,一处在村西北果园里,一处是村西北过了南北渠沟。
我们家的房子后面不到六七米处就是坟头,左边十几米也是坟头,两阴夹一阳,按风水学来说,是不好的格局。
但是,对于急着盖房的父亲来说,单单讲究这个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大队里是明确要求盖房期限的,所以对于房址的选择就没了权力。
你想想,后面是一个个的坟头,左面也是一个个的坟头,而我们家二亩地大的院子,连院墙也圈不起来,只是房子西面的空场,爹拉起了一咕噜坯墙头,有一人多高吧,那个时候小,个子矬,反正看不到后面的坟头了,可是,东面却是一面敞,清晰的看到那些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坟头,有新埋的坟头还插着客幡或者坟前有一两个大大的花圈,刮起风来哗啦啦的响。
住在这样的地方,爹倒是很胆大,说首末也没有,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娘不行,那个时候爹在生产队当队长,成宿半夜的开会或者去别人家串门子,半夜里就听到咯吱咯吱爹的拨门声响,有一年半宿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啪啪啪的敲门,娘和我们小孩们很害怕,后来说是打听道的,还有一次,爹去外村看戏,娘害怕不过,便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前邻凯哥,他叫来了爹。
但我记忆最深的,还是娘得了状克,又唱又闹又哭又笑的,那个时候我不过六七岁,还知道拉风箱给娘烧水,爹就把纸点着了往灶火膛里送送,可是最害怕的是爹有一次拿着斧头,搁在娘的脖子上,大声质问道:你走不走!娘说不走,爹就又把斧子挨着娘的脖子,更加提高了声音吼道:你到底走不走?娘便说走走走。
作为小孩子,我以为爹要害娘,便吓得不敢出声。
娘这样的病时好时犯,爹也没法,奶奶便叫来杨各庄的我叫做姨奶奶和妥姑的,有一年,她们糊了灯,一路说着什么一路点灯到了坟上。
后来,我们兄弟们大一点后,娘的病奇迹般好了,再也没有犯过。
挨着这样一个坟圈,除了看出殡方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好处,可是,好处和坏处有或者没有,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对于小孩子来说,坟圈里种着许多榆树,春天里,榆钱满枝的时候,我便猴子一般蹭蹭蹭爬到树上捋榆钱吃;夏天里,我和小伙伴们去逮知了;秋天的时候,我总是比别人多搂一些榆树叶子当柴烧。过年的时候,人们上坟,除了听炮响之外,还有时候捡拾截捻的鞭炮,我记得第一次和白酒,就是大人们刨坟的时候,我那个时候,三四岁吧,我一个人跑到坟上去,有人用筷子蘸了蘸白酒抹在我的嘴里,顿时麻辣辣的感觉我便赶集跑开了!
村口这一大片坟应该占地二三百亩,据说拿公粮的时候,是连这些地一起拿的,因此,上面号召平坟头,村干部原来就是应付差事,村民其实也不愿意平坟,毕竟这是亲人的纪念地。后来,饶阳成了殡改先进县,不平不行了,村干部便叫来了铲车,先是点了一大抱烧纸,说这是上面的主意,碍不着他们,就开始一个个的坟头推平,把墓碑推倒。
本来推平了,就应该扩为耕地,就像邻村张各庄一样,不留坟圈,各家各户埋到自己家的地里去,但我们村没有,上届村干部除了把榆树卖了之外,就还是保留在这里埋坟的事情,不久人们就又利用清明节把自己家的坟头圈了起来,填土加大了,村干部又平了几次,村民就又加了几次,现在呢,又没有人管了。
其实,我倒觉得人死后火化也好,不火化也罢,总之要深埋,不要保留坟头,可以栽种一棵树作为永久的纪念,又能绿化造林,又能寄托哀思,这难道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吗?!!!